也就半日功夫,道清发觉秋云不见了踪影,她问起怜儿多次,怜儿用她的小脑地想了无数个她自认为毫无破绽的理由搪塞着。在洗衣,在做饭,在浇花,在......秋云大概把这院中所有的事都做了一遍。
道清病了,但不傻。怜儿的那些理由,时间一长终究瞒不住。加之到了天黑秋云还未归,怜儿也开始担心起来。经不住道清再三地询问,怜儿将她们被断了供给,而秋云被迫翻墙而出的事和盘托出。
道清顾不得自己病体虚弱,在怜儿的搀扶之下走至大门口:“门外有人吗?我的婢女不见了,请帮忙找一找。”
没有回音。
道清喊得没了力气,怜儿接着喊,门外一丝声响都没有。怜儿忍不住哭了起来:“秋云姐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们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吧?这宫里怎么这么可怕?”她着急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停不停地问问题。
道清也是急上心头,一口气没顺上,居然双眼一黑,晕倒在地。怜儿哭得更加大声:“快来人啊!娘娘晕倒了!快来人啊!”可哪里有人会来?
宫中的侍卫都归夏震管。他得了史弥远和贾妃的授意自然尽心尽力。贾惠儿此时正准备就寝,夏震却突然上得门来。贾惠儿对下人说:“让夏将军进来!”
夏震来着急来禀报的就是皇后一事:“娘娘,静心殿出了点事。”
贾惠儿问:“什么事?”
夏震回:“皇后娘娘估计不好了,她的婢女竟然着急翻墙,现在摔断了腿在微臣手里。娘娘你看要怎么处理?”
贾惠儿睡意全无:“你确定皇后不好了?”
夏震回:“侍卫通过门缝看见的,确实是晕了过去。她本就身子不济,又饿了这些天,应该是不假的。”
贾惠儿的开心全显在了脸上:“很好。那丫头你继续关着,等皇后去见了阎王再结果她的性命,就当她殉主了。”
夏震似有顾忌:“皇上那边……”
贾惠儿道:“毋须担心,有我和丞相在,你怕什么?再说了,皇上这会儿还生着皇后的气呢,关于她的消息是半点都不愿意听。等他哪天想起她来,估计也就迟了。”
史弥远与贾惠儿旁敲侧击地探过赵昀多次口风,不过就想看看他对皇后是否还上心。但赵昀几乎每次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说:“不要提一些无谓的人和事。”于是他们二人才渐渐放下心来。
赵昀果真不闻不问了吗?最初的时候的确还生着气,后来史弥远和贾惠儿有意无意的打探,反倒叫他冷静了心思。可再冷静,比不过道清如此据他千里之外的举动。凡事陷在情字里,理智都占下风。
赵昀该感谢谢奕。他虽然因着谢奕对道清特殊的情分一直不待见他,但若不是因着这情分,这次他大概会失去了道清。
道清曾对谢奕说,让他少进宫,她便能好过一些。于是谢奕果真能避就避,不仅避开,索性关了耳朵的门,关于皇上皇后的事情他统统不听为妙。他本就是八品官级,所以在大内见不到他的人,也不是奇事。在家中幽闭几日之后,他索性整理包袱,准备去巡视郡县,暂离这处伤心地。但命运的手却拦了他的去路。
离城的路上他经过贾似道府邸。他官还未做得多大,门外访客却是络绎不绝。他不愿多事,正想离开之际,却听见有人在低声说着皇后。他不禁竖起耳朵去听。
“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和贾大人拉好关系。若有一日,他姐姐做了皇后,只怕我们就再也高攀不起了。”
“皇后真的不行了?”
“在朝为官,宫内没点眼线怎么成?风向往哪儿吹都不知道,还怎么立足?我那消息是真真的,她不讨皇上欢喜,现下又去了冷宫,加之身子又不好。即便不被废,估计也是时日无多的。”
“太后也不管?”
“皇后自己犯了事,太后怎么管?”
......
谢奕听不下去了,他甩了包袱直奔大内而去!
谢奕毕竟国舅爷的身份,一脸凶神恶煞,横冲直撞竟然就到了勤政殿外。那些内侍哪里能拦得住他?只剩夏中原用自己的身子挡了他的去路,任凭他一拳一掌结结实实打在自己身上,他愣是不让开,也不还手。
谢奕没有办法突破夏中原的铜墙铁壁,只能在门外叫骂:“任凭你是皇上,我今日也是豁出性命不要了!你到底把道清怎么了?我把一个活生生的妹子交在你手里,是信你可以带给她平安和幸福。你若是没有心或是没有能力,不如将她还给我!”
如此劈头盖脸地一顿斥责,赵昀都听见,也光火了,冲出门说道:“朕能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谢奕根本不在乎,不屑道:“道清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我这条命皇上爱要不要!”
赵昀已经咬牙切齿,恨恨地吐出:“你有什么资格喊朕皇后的闺名!她一定会好好地活着,而你,非死不可!”
谢奕冷笑一声,问道:“她此刻也活得好好的吗?”
赵昀一愣,却不服软,说:“她在这世上最好好皇宫大内中,怎会活得不好?”
谢奕又问:“皇上是有多久没去看她了?皇上能确定她活得好好的?”
赵昀回不了话,他想起贾惠儿和史弥远已经好几日未在他面前提起道清。他的心脏漏了一拍:“李德贵,随朕去趟静心殿!”
静心殿外的两名侍卫如石狮拦门,把这大门看得很好,似乎一只苍蝇也别想从门缝中飞进去。但皇上来了,他们石柱般定在地上的双腿突然就软了下来。赵昀看出他们的慌张,心里更急,叫道:“把门给朕打开!”
怜儿趴在门边,她也是几日未进食了,又加上连日地呼喊,此时虽还有气,但虚脱得厉害。她满以为自己和娘娘大约就要困死在这里了,正想放弃之时,门开了,她如同见着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管来的是谁,抓着他的衣角拼劲最后的气力叫着:“快,快救救娘娘,娘娘不行了!”
怜儿抓着的是赵昀,赵昀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脑袋发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房内。道清躺在床榻之上,看上去好似没了气息。他一个踉跄,跌在她的床边,颤颤巍巍地抓起抓起她的手腕探听脉搏,幸好还有微微地颤动,幸好还有温度。他刚稍稍放下了心,不想被人一把推离道清的身边。那人朝着他怒吼:“她可是皇后,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冷落她,宠幸别的妃子也就罢了,居然还将他拘禁冷宫,将她置于如此危难的境地!你不配拥有她!”
赵昀摔在地上,一旁的李德贵赶紧将皇上扶起,一边扶一边对胆大包天,竟敢推搡皇上的人说:“大胆!对皇上大不敬可是死罪,来人,把谢大人抓起来!”
门外有侍卫进来,赵昀却伸手将他们拦下了,叫他们出去。他能体会谢奕的痛,他又何尝不是痛彻心扉。如果道清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立马就会随她去了。他对李德贵说:“赶紧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