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秉义瘫坐在地上,到现在都想不透为什么。他问秋云:“为何是他?他怎会成了当今皇上?”
沈秋云无意与他过多的说些细枝末节,只说:“他本就是赵姓子孙,落难皇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吴秉义思及从前,频频点头:“我一直觉得他身份神秘,定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却不曾想会富贵至此。”说到此处,他忽然又笑了,脸上浮现出秋云好久都没有再见过的教书先生自豪的模样,“我那时候就觉得我这个学生不凡。他虽然话少,却是腹中有文章之人。他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
赵昀如此做法的缘由他是不知道了,可沈秋云却猜到个大概。他们一入临安城门,夏中原就上来拿人,皇上的目标是他们俩。她左右是无用的,宋皇真正要的人是耶律楚材。他是惊世的治国奇才,哪个帝王不想要?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希望他和兀合可以逃出临安城,不至于傻到为了她自投罗网。
沈秋云越想越心烦,吴秉义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我竟然曾是皇上的老师!旁人不知,皇上是知道的。我才华满腹,定能成社稷栋梁!”
沈秋云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醒:“皇上若真看重你,早就派人将你抬来京城了,还会等到现在?皇上明显不想让人知道他在临海的过往。如今被你知道,我看你的脑袋都快保不住了,还有时间回忆师生情?”
吴秉义才开始害怕起来,却又心存侥幸:“我们好歹师生一场,他断断不至于......”
沈秋云呛他:“我们还好歹夫妻一场呢?你现在又做了什么?”
吴秉义还想狡辩:“我那是因为爱你。”
秋云连“呸”了数声,说:“以爱之名做尽害人害己之事,你玷污了这个字!”
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萎焉下来:“我在你心中可还留有半分的好?”
“你曾经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你我就不能留着这份美好彼此怀念吗?”
吴秉义愈发绝望,甚至哽咽起来:“我,我舍不得你!”
沈秋云无奈,说他:“你能像个果决的男子汉一样吗?你在这里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现下我们不是该想办法脱离困境吗?史嵩之是个什么人物?你真以为事成之后他会放你我海阔天空?你把这京城高门楼宇中的人物想得太简单了!”
吴秉义看着沈秋云,哪怕在黑夜中,她仍然站得笔直,英姿飒爽。她的坦荡和勇气,他这辈子是学不来了。
再说宫中。夏中原以死明志说沈秋云不在自己手中,耶律楚材总算信了。可他仍然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刀。他对赵昀说:“秋云是在这临安城丢的,皇上总要找到了还给我!”不在夏中原的手中,但不代表不在宋帝的手中。
道清在一旁听了半天,也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个中缘由。她看着眼前的赵昀,只觉得更加陌生。他为了他的大宋江山已经越走越远。
道清的眼神让赵昀如坐针毡。还是他先开了口:“皇后这样看着朕做什么?”
“皇上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吗?”道清的话传来,里面有幽怨。她一直在等赵昀向她坦白。
“朕日理万机,总不至于万事都要向你汇报。朕说了,你若问朕就回答。这样还不够吗?”
“那好,臣妾只问一句,秋云在哪里?”道清的问话一语中的,赵昀果然哑口。
道清继续问:“皇上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亦或是原本是知道的,不过现在却不知了?”
赵昀被问得面红耳赤,沈秋云不见了踪影,他也是现在才知道。道清咄咄逼人的问话教他颜面扫地,他火气上攻:“你现在是在质问朕吗?谁给你的胆子!”
道清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脊背发凉。她说:“秋云总是因为你才会不见的,你要将她找回来!至于我,我对皇上大不敬,此刻就回去自关禁闭,免得污了皇上的眼睛!”
道清说完这句话转身进了内殿,赵昀听见木门“嘭”地一声关上的声音,也不管夏中原还被耶律楚材拿刀抵着,朝他发怒道:“你一向做事妥帖,今日是怎么了?不光弄丢了沈秋云,自己还被人挟持!你说,沈秋云是被谁绑走了?”
夏中原也是愧疚难当,他这个愚忠的脾气一上来,居然说:“臣今日没办好差事,甘愿领死!”他自己伸了脖子往耶律楚材大刀上撞,幸好耶律楚材眼明手快,将刀锋避了开去。
赵昀没想到夏中原会去寻死,他真是欲哭无泪,叫道:“你们一个个做什么?要关禁闭就关禁闭,要寻死就寻死?都由自己决定了去,真当朕是个摆设?”
这里一个一个人真是疯了!幸好耶律楚材此时倒找回些理智。他们这一闹,至少楚材看出来,沈秋云是真的不在皇帝手中。若秋云在皇帝手中,他此刻直接用她逼他就就范便可。
耶律楚材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李德贵倒是眼尖,要指挥禁军上去将他绑了。楚材刀又出鞘,他挥刀一指,几名禁军被他气势一镇,居然不敢上前。耶律楚材说:“我自己放下了刀,就不会跑!”他又对赵昀说:“秋云毕竟是在京城被人劫走的,只有你们能将她找出来!”
赵昀见他举刀说话的样子,冷笑一声:“耶律大人求人的方式真当特别。”
耶律楚材知道赵昀的讥讽,却不以为意:“皇上不是一直在等我来求你吗?”
赵昀干笑几声,是掩饰被人拆穿心思的尴尬,“耶律大人如此聪慧,怎不叫人喜欢?”
“皇上,你也是聪慧之人,不过用错了地方!”耶律楚材将赵昀的话回敬给他,果然让赵昀彻底冷了脸。
“耶律楚材,你可知朕并非一定要救沈秋云?你可以不帮朕,但朕也不会给你帮助别人的机会!”赵昀的杀手锏也只有这个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明白的道理,皇上要何时才会明白?从来改朝换代都是顺应历史的潮流,多做挣扎又有何益?”耶律楚材说话直白,赵昀脸上阴沉且目露凶光。
“你这是在诅咒我大宋会灭国!朕坐在这个位置,就不能坐以待毙。哪怕机会如针眼般细小,朕也要撕出一道口子!”
有雄心壮志也是好的,耶律楚材只感叹赵昀生不逢时。如今蒙古日渐强盛,宋人能与之一战的资本少得可怜。可赵昀硬要做眼盲心瞎之人,还将他看做能左右战局的神人。他自知已经唤不醒这位活在自己梦中的宋帝。
赵昀觉出失态,他向来是隐忍惯了的。他缓了缓气息,说:“事在人为,你不留下来陪朕一道,怎么能确定万事之后的发展?”
耶律楚材终于将手中的刀扔了下来,说:“我不走,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看看你所谓事在人为。秋云现在杳无音信,我就等着看你如何将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