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离开沔州的第二日,蒙古军摆脱了川北宋军残部的纠缠,经饶凤关直扑金州,击败当地驻军后紧接着沿汉水东下,进入京湖界面。陈赅闻讯后急调孟珙前往拦截蒙古军,但为时已晚。拖雷全军早已渡过汉水,进入金朝境内。
谢正清得知消息后大叫完了!史嵩之却说,我们本就议定了让蒙古军由河南借道,况且拖雷答应还我们河南之地,我们不过损失少量的兵卒,问题不大。谢正清不欲再同他解释。一个目光短浅且不爱惜自己将士的官员与他多言有何用处?他心里烦忧的是,现在蒙古强行借道成功,宋蒙谈判中自己一方已陷入被动局面。如今是蒙古人提了什么要求,他们都不得不从了。而原本能延缓些时日的宋蒙之战或许会因着河南归属的关系提前开启。宋人根本没有时间养精蓄锐,好好部署。
拖雷带领的蒙古军在冲破宋军的层层拦阻后,历尽艰辛才抵达邓州。当他们越过邓州南境时,等待他们的是久候多时的金朝十万精锐之师。
按照最初在蒙古国都与窝阔台制定的三路南下计策:拖雷率右路军自凤翔过宝鸡,渡渭水,迂回蜀地后沿汉水直下,进入河南,从背后攻击金军;窝阔台亲率中路军自白坡渡黄河;斡晨那颜将军率西路军由济南西下。
但当拖雷部被金军守株待兔之时,窝阔台并未依约向潼关至黄河防线发起攻势,以牵制金军主力南下,而是转攻河中府。
拖雷数次派人送信皆未收到回音。面对困境,拖雷又想起了临出沔州之前耶律楚材说过的话,他不是没想过这些话中的真实性,只是他宁愿相信孛儿只斤氏的子孙在大敌面前,血脉与心思都应是相通的。
西南地区的冬天湿冷得很,两军对峙已经数日,有好几次,金兵明明可以围攻过来教他们全军覆没,可却雷声大雨点小,未有倾覆之举。拖雷初次体会到什么叫作惶惶不可终日。死并不可怕,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这日,大风起。拖雷走出营帐,抬头望天,天上一片雾霾霾。这里的天空与草原的天空本是相连一片,他不禁跪在地上,望向他们心中的腾格里:“长生天,请你伸出双臂,揽你的孩子一把吧。若你能助我逃出生天,我便将我的余生交托给你,为你所使用。”
长生天应是听见了拖雷的呼唤。金军迟迟没有动作,那不过是因为金领将完颜合达为刚愎自用的哀宗亲信,副帅移剌蒲阿所左右,数误战机。与此同时,长生天还为蒙古军预备了一场大风雪,是在西南地区难得一见的大雪。
寒风刮了几日,将南方空气中的水气吹成了一道道冰剑。未几,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竟然一下就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只见雪落处堆积成山,白皑皑一片。金兵南迁已逾二十年,草原的雄鹰适应了南方的温暖湿润,早已退化得不耐苦寒,个个的面孔都冻成铁色,人人将自己缩在棉衣之内,连手指都不愿意伸出半寸曝露在寒气之中。兵器上结出了一层冰,也被他们晾在一旁。而蒙古人一贯住在塞北,对苦寒气候极为适应,当拖雷派出的探马回报金军已溃不成军的情况后,拖雷明白,长生天已经给了他回应。
是夜,拖雷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战机,突出重围,夜袭三峰山,轻而易举大破金军。金人的十万精锐在拖雷的突袭和大风雪的作用下竟然十已去九,金国元气大伤。正所谓:六合乾坤一片雪。
拖雷甩掉金军残部,带兵直扑汴京,金人彻底乱了阵脚,派了使臣潜入沔州寻求大宋的帮助,希望能支援些粮草以助金军度过困境。哪知这个使臣甫入城门便入了一心将功补过的孟珙手中。史嵩之不可信赖,孟珙只能将这消息报于谢正清。
孟珙此人除却偶尔意气用事,也难得的将才。谢正清已有心举荐他为下一任蜀帅。孟珙将来意说明,谢正清试探问他:“孟将军什么想法?”
孟珙毫不扭捏,直说:“若我们有能力抗蒙,那帮也未尝不可。但金灭不过时日问题,蒙人贪得无厌,只怕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我大宋。”
谢正清闭上双目,点了点头,也叹了叹气,说:“将军说的不错。此时我们不仅不能帮金,还要主动和蒙。三峰山一战,金蒙战局完全扭转,也逼得我们没有选择,不得不联蒙抗金。为今之计是要先解决眼面前能看见的危机。日后的事也只能留待日后。战机果然易逝啊!”他又恨起了史嵩之,若是他能早日与拖雷签订盟约,也不至于失去他们最后的机会。
谢正清的感叹,孟珙也明白。他问:“那金人使臣怎么办?”
“将他交于史嵩之大人吧。”
“什么?”孟珙不明,“那位史大人还能做出什么好的决断?”
“蜀地此刻无帅,史大人就是一方最高长官,这为难的事情怎能不送交他处理?”
孟珙还是不明,甚至觉得谢正清此时怎么还想着官场的勾心斗角,语气也带上了不悦:“大人,你们之间的把戏我看不透,我只知道此刻要立即上报皇上,请朝廷尽快增兵蜀地以抵御金人的强攻。”
谢正清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也不见气,点他道:“史嵩之是谁家侄儿?临安兵权在谁手中?”
孟珙深吸一口气。
谢正清再说:“你我方才说得清楚明白,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朝廷尽快增兵助蒙攻金。史嵩之本就带着和蒙之心而来,由他上报朝廷,兵马来的必然来得比较快。”
带兵打仗孟珙可以,但是政治上这些个弯弯绕绕他确实不在行,他只叹救国还要费莫名其妙的气力。有时候他情愿自己生在蛮荒时代,只凭本事吃饭,谁的关系也不搭理,倒是爽快得多!
他的不爽谢正清全明白,说道:“有护国之心与护国之力自然是好的,但首先得保住了自己,才能保住百姓。”
孟珙点头。
谢正清无心留在府中等消息,孟珙走后他索性去找了耶律楚材,三国演义正当时,这个军师居然有心情过上了平民百姓的生活,他也是不解。
窝阔台已经数次派人催耶律楚材回去主持战事,他推了又推。谢正清进了他住处的大门时,耶律楚材正和沈秋云在院中晾衣。若不是刚刚和孟珙聊完战事,眼前在如此和煦日光之下的一对璧人,真会教他混乱了时日,以为是在太平时期。虽然不忍打破面前太平的幻像,谢正清还是喊了一声:“耶律大人,您可真是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