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道:“李某做捕快十几年了,见过很多神奇的高人把戏,大多数都能看出点什么,但这人来到齐州城后表演的几个把戏闻所未闻,让人匪夷所思,连知府钱大人的小妾都惊动了,昨日还把那人请到到府衙表演。”
“哦”宁放淡淡道,这也不奇怪,齐州偏僻,寻常见的多是喷火吞剑之类的常见杂耍,像这种神乎其神的高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自然引起轰动。”
“昨日那人被请到府衙,表演了一个把戏,他让人取池塘淤泥,然后从身上拿出一枚莲籽在开水中浸一下,种在泥里,不一会儿,莲竟开出小花……观者无不惊叹……”
”果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李康点了点头。
宁放咋舌,他以前曾听顾老闲谈说起很多江湖上的骗人把戏,多少知道点,天下骗术无出八门,最出名的数皮门,风门,火门,妖门,丐门……皮门是大街上卖假药,狗皮膏药胡吹包治百病的,风门指团伙行骗,手段最高,来去无影,如一阵风,他之前曾领教过的陈庆之就是风门中人。火门常见的多为炼丹术士,装扮成得道高人,这类行骗对象都是皇帝和大官,如若失败性命不保,手段自也是高明无比。
妖门是指装神弄鬼,靠神奇把戏糊弄人骗取钱财,那丐门自然是讨饭的花子,以行骗为生,别看一个讨饭的,也不简单,丐门里面又有采生,折割,跑马,等等罪恶勾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风火皮妖丐皆手段高明,神鬼莫测,骗财骗色,或流窜作案,或固守一地,他们一旦确定目标,可以长达一年甚至数年接近受害人,精心谋划,事成后销声匿迹。一般不会要人性命,但却令百姓畏惧,官府束手无策。
“宁公子,此事有点蹊跷,要是有什么发现,可要及时通知本捕头。”
“捕头放心,有什么发现,宁某一定通知捕头。”
“哈哈,好,宁公子请喝酒,今日定要畅饮,不醉不归。”
李康说罢,又喊小厮拿来一坛酒,从怀里掏出一点散碎银子扔了过去,吩咐小厮去楼下叫两个歌姬上来,小厮收了钱,忙去了。
过了一会儿,进来两个歌姬,弯腰万福礼毕,就开始唱曲儿。
李康却皱着眉头,目光一直看着外面的街道,显得心事重重。
这事儿虽然奇怪,但却看不出破绽,大部分普通百姓完全想不到,认为是神仙下凡了。
本来李康也不在意,但昨日知府小妾把那人请去表演,让他一下子紧张了。
李康是捕头,自然知道江湖上的骗术伎俩,他担心是骗术,倘若知府小妾被骗,那可就麻烦大了。别看一个捕头在百姓面前很威风,但在知府面前,知府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的职位撸了。
事关职业生涯,李康不得不谨慎。
那两个歌姬唱曲儿,两人都没有用心去听,这只是酒宴上的助兴,表示主人对请的客人尊敬,至于唱什么唱的好不好,全看心情。
宁放顾自吃酒,心里想着这件事,他瞥了一眼楼下,从窗口这个位置看下去,周围半里范围内一览无余,看的清清楚楚,连街边贩夫走卒,挨家挨户乞讨的流浪汉都清清楚楚。对面就是方家宅子,可以看见工匠正在忙碌地彻影壁,徐管家背着手慢悠悠地来回迟度踱步。
小攸宁大概睡了一觉醒来,睡眼惺忪地走出客店,蹲在一个卖插食的小贩面前,讨价还价。
旁边的军捕房里,几个捕快正坐在里面喝茶,眼睛却瞄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个卖驴子的农人,拉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小女孩看见路旁的小吃嚷着要,农人懊恼地推搡着小女孩。旁边流浪画师燕文季闭目养神,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人看他一眼。
正吃着,忽然东面的木器行起火了,浓烟冒出来,街上的人群纷纷惊呼躲避,军捕房里的几名军捕赶紧挑起满满的水桶,飞奔去救火。旁边的店铺里的人也跑出来,帮忙救火。
李康见状,和宁放打声招呼,匆匆下楼去了。
这条街是西城最繁华的地段,店铺林立,一家挨着一家,店铺前挤满了各色小摊贩,拥挤不堪,天热几乎天天发生火灾。在武朝,没有专门的消防机构,都是军捕所,衙役,捕快等负责,凡繁华地段每隔五百米就有一个军捕所,军捕房里备着盛满水的水桶,日夜有人值班,一有火灾,立即前去扑火,效率很高。
宁放吃了一会儿酒,有点微醉,李康还没有回来,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喊小攸宁。
小攸宁跑过来,埋怨道:“姑爷,你怎么喝这么多,要醉了吗?”
“无妨,喝点醒酒汤就没事了,小攸宁,等下我们去韩桥看杂耍。”
“好啊,好啊,姑爷,我扶你去喝醒酒汤吧。”
说着,小攸宁扶着宁放晃晃悠悠地走进旁边的一家汤店,这家店专营汤类,有滋补养生汤,开胃脾汤,清火去妄汤……武朝时的商人都很朴实,卖汤的专卖汤,精工细作,烹制用心,普普通通一道汤工序都有十几种,文火,大火,慢火……而且材质绝对不掺假,哪怕赔钱也要用真材实料。所以,这样的汤喝起来其鲜美不亚于任何美食。
醒酒汤是鱼汤,一碗汤,再送香药,店妇人头梳高髻,笑脸殷勤,换汤时软玉温香,由不得人心里舒畅,喝完临走有大方的富人便赏钱。店家有赏就收,无赏也不恼,一视同仁。
“姑爷,你多喝一碗,别到了韩桥又醉倒,哪里可没有卖醒酒的。”
“唔,好,我再喝一碗。”
连喝了三碗美味鱼汤,又吃了点冰水,酒全赢了,抬脚要走,被小攸宁拦住了。
“姑爷,你还没打赏店家。”
宁放摇摇头,囊中羞涩,倘在以前倒是常事,现在却不敢了。周公旦留下的三百两银子是改造宅子用的,他已经挪用了一些,不敢再乱花了。
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乘龙快婿还只是个虚名,连未来媳妇都没见过,只是因为岳父大人赏识,就草草定了亲。
宁放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婚姻完全一无所知。
“姑爷”小攸宁凑到宁放耳边,低声道:“你现在可是周家的女婿,将来老爷在这里做生意,都要靠你打理,不能太寒碜了。”
她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却一本正经地说话,像极了大人,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见识就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