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大观十三年九月,宁放清早起来洗漱毕,换上干净衣服,院子里,李冶也兴高采烈地在试新衣服,她约了赵宛儿一起去看花魁评选。
“公子,我熬了红枣汤,你趁热喝吧。”
“唔”
宁放淡淡道,今日是花魁评选的日子,昨日周公旦已和他约好一同去。
待他出了门,外面道路上车水马龙扶老携幼,全都是去北城的人群,富人乘坐豪华马车步辇,穷人或坐着牛车,或步行。一些待字闺中的大姑娘都几人合租一辆马车,羞羞答答地从帘子里看着外面。
周公旦雇了两辆马车,他和宁放,钟兆文同车,棋院其他人坐在另一辆马车上。赫老夫子是评选团的,昨日就早去了。
无君子不养艺人,周公旦是巨商,又是读书人出身,很看重棋院这些人,丝毫没有嫌弃。他回到齐州不过半月,却捐出千金赈灾,齐州城有钱的富人很多,如陆九渊,段家少爷,熊家公子,却终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宁愿在青楼一掷千金,也没人愿意看穷人一眼。
宁放不读书,不懂大道理,却暗暗佩服周公旦,三人吃茶聊天,马车一路到了北城,今年的花魁评选就在苏园。到了哪里,只见四面八方的人群都涌向苏园。
苏园前面的空地上,早已搭建了一座高台,足有十几米宽,此时距离评选还有段时间,台上正在表演杂耍歌舞。
高台下,是一个临时布置的园子,四周用围栏隔开。园子里摆着几十张桌子,桌上摆着瓜果饮料,前面的桌边坐着齐州城上流圈子中人,赫老夫子,韩鄙,知府钱任谦,吴安世,段九锡等人都在里面。后面几张桌边坐着涟水书社的清河公子,朱国正,府学的朱大成,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早已隐退的书社元老。
评选花魁,除了品韵色,还有才,包括琴棋书画,书社的众人自然是来评判众人的诗词水平的。
这些人是本届花魁大赛的评委,再往后面的座位就需要花钱买了。
这种场合下,每个座位都价值千金,除了达官贵人和富人,没人能买得起。
即便如此,此时园中的座位也快满了,周公旦长吁一口气,庆幸来的及时,再晚就没座位了,只能和园子外面的老百姓一起挤了。
周公旦买了一桌,和棋院诸人坐下,陆九渊,白文喜也在里面,挥手向宁放打招呼。陆九渊今天换了一身缎锦长袍,气宇轩昂,显得精神抖擞。
宁放看了看周围,无赖姚五也在里面,那晚见到的西戎富商黄三爷和公孙小娘包了一桌,旁若无人地吃酒。
无痕公子,才女朝云和傀儡戏班的少班主慕容廆三人坐了一张桌子。
园子外面,就是普通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人汗流浃背,羡慕地看着园子里的富人。
比起普通百姓,园子里简直是帝王享受,四周站着一排小厮歌姬随时听命,只要花钱,吃的喝的自有人跑路去买。像姚五,陆九渊等人坐在那里,专门有歌姬扇扇子,悠哉悠哉。
时间还早,各人吃茶聊天,钟兆文难得第一次在园子里观看,心情激动,捋须道:“周公,不知京师的花魁评选如何?”
“呵呵,京师评选花魁自然被咱们这里阔气,像金美楼往年评选花魁,四城八里,王公贵族都去捧场,提前三日整条街都要铺上地毯,悬挂彩旗琉璃盏,鼓乐助兴,人流不断,前排位子一个就要百两银子,许多富家公子为给喜欢的角儿捧场,一掷万金,有人甚至倾家荡产……”
周公旦喝了一口茶,悠然自得地继续说道:“评选之日,京师各大青楼选送的才女陆续登场,才色品韵依次展示,底下有评委打分,每轮比完都有评委点评,妙语连珠,引人入胜。等四轮比赛下来,最后评出三人,再比出状元,榜眼,探花三甲。”
“妙哉,京师果然不凡。”
他说道这里,连旁边的人都被吸引住了,纷纷赞叹道。
“呵呵,比出三甲还不算结束,当场便有文人雅士分别为三甲作赋文,选出最好三篇,宣示全场,由三甲保存。这三位赋文者也便跟着身价一高,随便写几个字都能卖几两银子。”
周公旦掀髯,看见众人都在听自己讲,心里高兴,接着道:“三甲选出后,不但她们名扬天下,连各自所在的青楼也身价提高,天天车水马龙,日进斗金。”
这京师就是繁华,众人听得往往不已,无不啧啧赞叹。
今日花魁大赛跟京师比自然寒碜多了,只选出魁首,也无文人雅士为花魁赋文,但仍然是全城轰动的盛事。
宁放心中一阵神往,他这般浪荡公子自然羡慕,喝了口茶,钟兆文来了兴致,又追问起京师花魁的逸闻趣事。
这时,旁边的人也纷纷问起京师才女绿珠,周公旦见时间还有,笑呵呵地继续讲道:“京师八大青楼,当数金满楼和满院春,这两家的花魁最多,最有名的是绿珠,琼华。曾交替蝉联状元,被传为佳话。先说这绿珠……她自幼被送入青楼,五岁通晓诗文,九岁会赋文作曲,十二岁就名扬京师,曾于本朝大学生斗词,不落下风,宣武十三年,南诏梁王来京师谨见本朝皇帝,特意要求要绿珠作陪……更妙的是,她唱曲儿,京师街上的鸟儿都会停下来聆听……”
“呵呵,有这等事,妙啊,真是人间绝色。”
旁边闻听着无不赞叹,连一直颦眉沉思的沈姑姑都不由地赞叹。
这种场合,众人高谈阔论,品头论足,却不知道沈姑姑心中激荡,她也是天涯沦落人,这些青楼才女即便如何杰出,也不过是有钱的富人座中过客,如浮萍般飘零。
“这位老哥,敢问那绿珠今年芳龄几何?”
忽然旁边一人离席问道,问话的是个背驼眼斜的老者,衣着华贵。
“她是宣武九年人,至今应该是十九岁”周公旦微微思索了一下,淡淡答道。
那驼背老者面露喜色,道:“多谢老哥,世间竟有如此女子,老朽今年五十有二,尚且能走,改日便去京师见识一下。”
旁人闻听都哑然失笑,捂着嘴,周公旦也摇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