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淡淡,街上还没有行人,游豹领着一个戴着斗笠,衣着破烂的老头敲开了方宅的大门。
宁放刚起来洗漱毕,见那老人衣着破烂,形容猥琐,微微诧异,道:“游兄,这位是?”
“宁兄弟,他是赊刀人。”
一句赊刀人出口,宁放顿时吃惊得睁大了眼睛,看老头的眼神都变了。
赊刀人,就是卖刀的,但他们卖刀不收钱,只赊给别人,日后要钱。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类人,春秋战国时就有了,传说是鬼谷子门人。
说起这赊刀人的行事手段,富有传奇色彩,赊刀人每来到一个地方,先看好地形,摆摊卖刀和剪子之类。等人都围来了,赊刀人告诉人们他这刀只赊不卖,旁人问价格,赊刀人报出的价格一般都被市面上贵数倍,甚至十几倍。
如当时市面上一把菜刀卖十几文钱,赊刀人要价三百文,自然有人不服,问为什么这么贵?
赊刀人不慌不忙,告诉大家,他这刀价格是贵,但货真价实,纯钢打造,磨不烂用不朽,而且现在不收钱,赊给大家。并且当场预测一件事,约定几年后,如果这件事应验了,他再来收钱,不应验不要钱。
譬如当地的猪肉一斤十几文钱,赊刀人就说三年后猪肉降到五六文钱,听的人自然都不信。赊刀人再说,如果事情应验了,他再来收钱。如果说得不准,分文不收。
赊刀人预言的事基本上在当时都认为不可能实现,旁观的人自然不信,一时贪小便宜,人人争着购买,赊刀人拿出一个账本一一记下,约定三年后事情应验了,他再来收钱。
谁也想不到,三年后本地遭遇天灾人祸,接着是瘟疫,猪肉无人问津,价格跌到五六文钱。
有一天村里了个戴斗笠的神秘老人,拿着账本,挨家挨户要账,众人这才想起三年前的赊刀人,人人心服口服,乖乖按当年约定的价格给钱,视为神仙,赊刀人名声大噪。
赊刀人一般独来独往,行事隐秘,民间视为神仙,宁放之前听过很多赊刀人的传说,心中很是佩服,闻听,忙喊小攸宁泡茶。
那赊刀人戴着斗笠,遮住了半边脸,也不客气,坐下喝完一杯茶,才开口道:“宁兄弟,赊刀人走南闯北,为的是讨口饭吃,不能坏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说罢,从身上拿出一把菜刀,道:“老朽把这把刀赊给你,要价五十两白银,什么时候本地米价跌到十文钱老朽再来收钱。”
“十文钱?”
宁放闻听,和游豹都是一脸懵,十文钱,怎么可能,现在市场米价二十几文,齐州府连年灾荒,粮食紧缺,米价还在上涨,怎么会跌?
不过赊刀人的话向来灵验,宁放和游豹对视一眼,点点头,拿起那把菜刀,菜刀确实是好菜刀不过市面上也只值二十文钱,赊刀人要价三百文。但冲着赊刀人这三个字,完全值。
“宁兄弟,我赊你一把刀,也赊没命社的李九爷一把刀,这件事过去后,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你家的菜刀给我一把。”
赊刀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游豹找了赊刀人,赊刀人答应摆平没命社这件事,但是却分文不取,只是要了游豹身上的佩刀,现在又提出要宁家一把刀。
宁放便让小攸宁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赊刀人接过来,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就是他了,宁兄弟,游老弟,告辞。”
赊刀人起身便走,宁放和游豹要送,被他制止了,飘然而去。
赊刀人出了方宅,径直走到李九爷所在的武林园酒楼,上了楼,吩咐伙计说找李九爷。
那伙计看他破破烂烂,一副叫花子的样子,不情愿地问他什么人。
赊刀人平静地说出,伙计听到赊刀人三个字,脸色顿时变了,赶紧跑进去禀报。
少时,伙计出来说九爷在后面等先生。
赊刀人点点头,走进里面,屋里李九爷坐在桌边喝茶,抬头看来。
“九爷”
赊刀人拱拱手,叫道。
李九爷瞧着赊刀人,眼里满是狐疑,赊刀人的名头没命社也敬畏三分,不过他担心有诈。过了一会儿,眼前老人的一身行头,和身上特殊的神秘气息让他不再怀疑。
“你是赊刀人?”
“不错,九爷,老朽不请自来是想把这把刀赊给你,要价五十两白银。”
赊刀人拿出游豹给的佩刀给李九爷,李九爷接过来,一看就是普通的佩刀,顿时面色一变,勃然大怒。
“先生在戏耍老夫?”
赊刀人不慌不忙,说道:“九爷息怒,这把刀赊给九爷,五十两白银,什么时候城外护城河水变红老朽再来收钱。”
“哈哈哈”李九爷狂笑,一把普通佩刀,要价五十两白银,简直是天价。赊刀人预言河水变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怎么可能,他是江湖中人,自然有点怀疑对方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来人,把这个骗子给我绑起来。”
外面应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把赊刀人五花大绑,赊刀人面不改色,微微冷笑。
“赊刀人,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到要看看你怎么从老夫手里逃脱。”
李九爷哈哈狂笑,吩咐人把赊刀人关起来,好酒好肉招待,只是不准出去,他要看看赊刀人能不能逃脱。
那赊刀人似乎早料到了,丝毫没有慌乱之色,喝酒吃肉,白班喝足了倒头呼呼大睡。李九爷每日让人来看几次,都是如此,一时他也糊涂了。
晃眼过了七八日,一日晚上,赊刀人忽然让人告诉李九爷,让没命社弟兄赶快出城逃亡,好端端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李九爷哪里肯信,只当时疯话,置之不理。
此夜,刚过四更,李九爷睡梦中被一阵巨大的呼啸声惊醒,等他匆忙穿衣跑出来,整个齐州城已经乱了。
武朝大观十三年秋夜,黄河在濮阳以北决口,洪水滔天,席卷而下,幸而上游河道有所防备,沿途阻滞,到了齐州城余势已颓,只是漫城而过,加上此前赵吉祯,赫老夫子等人联名抗议酿成惨案,官府也重视起来了,这次决堤未酿成大灾。
饶是如此,因为泾河堤坝被冲垮,导致南城死伤惨重,西城反倒没事。
此时的李九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没命社的人全都躲在下水道了,遭遇了灭顶之灾,他这才想起赊刀人说的话,连忙去找,赊刀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屋里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走”。
没命社都是地痞流氓,之前躲在下水道里,官府毫无办法,现在遭遇灭顶之灾,李九爷清楚官府肯定会借机收拾他,他收起纸条,当天就悄悄离开了。
没命社一倒,孙屠户傻眼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乖乖退出了和宁放的白家老铺之争。
一场剑拔弩张的恶战就这样化解了。
几日后,有人在南城碰见哪位赊刀人,赊刀人把宁放给的菜刀赊给一户人家,要价三百文,说好三年后耕牛卖到五两白银,他再来收钱。
其时耕牛不过5000文钱,三年之内,自然没人相信。
随后,赊刀人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