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由榔听到马太后的提议,惊慌失措,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太后的居所慈宁宫。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该如何应对。
让金维新担任太子的老师,自然不是自己母后的意思,十有八九是金维新假借马太后之口。
自己虽然对金维新深恶痛绝,但若是自己贸然拒绝,这个金维新定会在晋王面前搬弄是非,到时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万一……
现在日子虽然清淡,但还是自由自在的,偶尔还能品尝一下至尊权力的味道。
朱由榔望着后花园四周的花草树木,旁边护卫朝他不断的跪安行礼,又深深叹了口气,心道:
“若是煊儿不反对,答应下来倒是无妨。”
且说朱由榔不知不觉走到了朱慈煊的文华殿,心道:“哎,这儿子虽小,但已经很有主意,丝毫不像一个八岁小孩,不如就依着他的意见吧。”
当下打定主意,在门外侍卫杨娥的跪拜下,迈进了文华殿。
当朱慈煊见到父皇朱由榔时候,诧异得很,毕竟朱由榔极少跑到文华殿来。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金维新索要官职的时候。
他见父皇的脸色并不好,拉住对方手,请到上座,又倒了茶水,才问道:“父皇可有烦心事,不妨说给儿臣听听。”
朱由榔瞧了瞧他,脸色颇为欣慰道:“父皇听说你因为卢桂生的事情茶饭不思,来看看你。”
“不会吧,昨天都没有来,怎得今日来了?”
朱慈煊更加疑惑,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已经好多了。”
朱由榔抚摸着朱慈煊的小光头,自责道:“此事都怪父皇。卢桂生的事情让父皇明白,这太子老师人选可重要得很,若再要找一个,一定要谨慎小心。”
朱慈煊默然不语,寻思:“瞧老爹的意思,难道要给自己找第二个老师不成?”
果然,朱由榔说了下去:“黔国公事务繁忙,未必有精力专心教你。父皇想着,大明朝的太子都有好几任老师教导,皇儿也得如此,否则岂不是让列祖列宗们责骂?”
“好呀,多一个老师,多一个心腹,如此便宜好事,岂能错过?”
朱慈煊自然同意,于是谢道:“那儿臣就谢谢父皇了。”
朱由榔欣慰一笑,道:“煊儿,你喜欢什么样的老师。”
朱慈煊知道不过是客套之话,这自己可做不了主,只得继续拍着马屁,含糊其辞应道:“只要是父皇选的,儿臣都喜欢。”
朱由榔叹了口气,眉头微蹙,道:“只怕这人皇儿可能不喜欢。”
朱慈煊心中一沉,猛地回忆起和杨娥对话后的担忧,寻思:“该不会是刘娥那乌鸦嘴,真让金维新作自己老师吧?”
正想着,
朱由榔打断道:“听说皇儿一直想找一位精通兵法的老师。”
朱慈煊点了点头,心中宛如提着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
朱由榔笑道:“如今这人精通兵法,这倒是合了皇儿的心意,也算是缘份。”
朱慈煊见朱由榔神色变化,忽地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感觉前面有个大坑等着自己跳下去,便压住心绪,没有直接应承下来,又把问题推了回去,乖乖应道:
“孩儿尚年幼,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朱由榔被朱慈煊应得脸色尴尬,低头喝了一口茶,才继续问道:“晋王的谋臣金先生通晓兵法谋略,做你老师如何?”
“不会吧?这个金维新脸皮可真厚,一个小小举人就胆敢担任太子的老师?”
朱慈煊可不晓得是自己对卢桂生的偏袒刺激了金维新的欲望,一听到这消息登时大为恼怒震惊。
他心中自然一万个不愿意,这个金维新若是个真正忠义之人,做了自己的老师,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自己可以通过他与李定国结交,对化解李定国和刘文秀的矛盾也是大有帮助。
可是金维新这人贪图权力,人品极差。
他来做自己老师就是来争夺权力的,
只怕历史上李定国和刘文秀的交恶,也有他的功劳。
如此之人,若是做了自己老师,那距离自己的战略任务只怕越来越远,只能等着吴三桂的屠刀了。
不行,一定要拒绝才行。
但转念一想;
“不对,不对,此人想必父皇也不喜欢,不然何以面色不悦?我若是表达不喜欢,反而被动,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把这皮球踢给父皇。”
于是没有直接回答朱由榔的问话,反而说道:“父皇喜欢,儿臣便喜欢。”
朱由榔果然没有城府,摇头道:“父皇很不喜欢,所以来找你。你若是也不喜欢,父皇便去回绝了。”
朱慈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在书桌上写了一句:“父皇不喜欢,就不同意便是。”
虽然如今门口有杨娥这个高手把守,但还是担心现在的谈话被马吉翔监听,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以手代口。
朱由榔神色奇怪,淡淡一笑,又叹了口气,道:“吾儿真懂事。”
朱慈煊继续写道:“父皇担心晋王吗?”
朱由榔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朱慈煊开口说道:“那父皇下旨便是。”
朱由榔没有应答。
他不愿在儿子面前承认自己内心的怯懦,沉默不语。
朱慈煊继续写到:父皇担心金维新?是担心他在晋王面前造谣中伤吗?
朱由榔点点头。
朱慈煊心中窃喜,寻思:“天助我也,这次倒是让父皇和老师为自己引见晋王的好机会,”
当即写道:“儿臣倒是有个好办法。”
朱由榔没有写,但神色很是焦急,显然在说:什么办法?快快说来听听。
朱慈煊心中狂喜不已,落笔写下:
父皇不喜欢金维新,也不想得罪晋王,那何不让晋王作儿臣的老师?
如此便可彻底堵住金维新的嘴巴了。
朱慈煊并非空穴来风、信口胡言。
国人都有好为人师情节,像李定国这等理想远大之人尤甚。
他本来因为沫天波当了自己老师,自然不便再提出这个要求,以免有对老师不敬之嫌。
但如今这个金维新既然不知天高地厚提出这个要求,那自己便没有这个顾虑了。
朱由榔榔脸色顿住,然后转为吃惊,那样子仿佛在说,吾儿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他虽然是皇帝,
可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帝
昔日的汉文帝是真正九五至尊,可是周勃在朝时候,因为恐惧周勃,每次都要等到周勃离开才退朝。
自己远远不如文帝,而晋王的权势远超周勃。
他实在没勇气与晋王产生太多瓜葛,只希望始终保持距离。
“可是,再细想一下,若是李定国可以直接成为太子的老师,至少总比金维新这个小人好吧?”
朱由榔犹豫了许久,呆了半响,挥了挥手,没有应允朱慈煊的提议,轻声道:“晋王国事繁忙,如何会屈身做你的老师,真是孩子话。”
父皇朱由榔的拒绝在朱慈煊的意料之中,他心中窃喜,因为朱由榔这次虽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但与上次脸色骇然得拒绝,已经缓和许多。
这意味着,父皇朱他对于‘李定国担任自己老师’没有那么排斥了!
如此大好机会,他自然要乘热打铁,于是继续写道:
第一个选择,接受金维新,小人乱政!
第二个选择,拒绝金维新,小人搬弄是非。
第三个选择,晋王!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朱由榔瞧着朱慈煊写的字,久久不语。
朱慈煊朗声道:“父皇,晋王是无双忠义之臣,大明有晋王乃是大明的幸运呀。”
朱由榔没想到自己儿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脸色变了变,回头瞧了瞧窗外,拿起朱慈煊的毛笔,写道:“即使父皇同意,晋王如何肯呀?”
“父皇动心了!”
朱慈煊心中狂喜,于是继续游说写道:父皇不用担心,晋王应该会同意。
朱由榔脸色依然担忧,又写了三个字:黔国公?
朱慈煊点了点头,他明白朱由榔的忧虑。
沐天波是自己的第一个老师,要让晋王担任自己老师,即使朱由榔有这个念头,也得知会沫天波,并得到他的认可。这是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是对于南明旧臣领袖的敬重。
但他并没有这份担忧,
朱慈煊心中断定沐天波会将自己利益放在南明派系之上,于是写道:请老师一起商量。
朱由榔点了点头。
朱慈煊走出文华殿,示意杨娥去请沫天波前来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