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三桂和夏国相谈话之际,磨盘山内的清军更加乱了。
开始只是汉人官兵割断了自己的辫子攻击满清官兵;但恐惧蔓延下,演化到最后,已经有汉八旗的官兵割断了自己辫子陡然袭击还留有辫子的官兵;甚至有满八旗的官兵自己割了自己的辫子,然后袭击自己的同族。
李定国见大势已定,号令高文贵带领天威营;窦民望带领玄武营发起了对清军的致命一击!他们先逼退清军,然后占据着前后路口,步步紧逼,彻底封死了清军的出逃之路。
磨盘山彻底成了满洲八旗、吴三桂辽东铁骑的梦魇之地!
山峰上,李定国举着西洋望远镜举目眺望;见山脚下到处都是投降的人,每个人手上都挥舞着一个留着辫子的脑袋瓜子。
只是颇为失望的是,并未有人大声呐喊高呼夺了吴三桂的项上人头!
作为当世用兵最强之人,李定国知道吴三桂的可怕。
只要他还活着,用不了数年,他吴三桂一样会帮满清练出一只铁血之军。
不抓到吴三桂,这场战役就算不上大胜!
….
想到这里,李定国转过头问旁边的李嗣兴道:“有没有吴三桂的消息?”
李嗣兴失望应道:“启禀父王,暂时还没有。”
李定国大声吩咐道:“兴儿,传令下去,抓住吴三桂者,不论贵贱,一律封候爵!”
接着又道:“去通知窦民望,让他严防磨盘山出口,如果吴三桂要逃,多半还是这条路。”
李定国的奖赏令一出,山脚下更加沸腾。
没多久,一道震耳欲聋声音响彻山谷,
“平西王吴三桂的人头,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李定国听了忙拿起望远镜,直望过去。
他远远见到,一个光头士兵拿着吴三桂人头,正跑到山坡之上,发疯的呐喊着。他刚刚割断了头发,由于出刀太快,剃得非常干净,近似光头,显得颇为抢眼。
吴三桂的脑袋,按照李定国的约定,意味着侯爵的爵位到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飞冲天的机会,无怪乎这名士兵会欣喜若狂。
只是这名幸运的士卒还没有高兴多久,噩梦就降临到他的头上。
在数息之后,一把大刀砍了下来,他的脑袋也掉了下来。
又有一人拎着吴三桂的脑袋,大声呐喊着:
“平西王吴三桂的人头,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更加令李定国惊讶的是,不久,又有其他官兵开始举着一个人头,大喊着:
“平西王吴三桂的人头,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山谷下士兵的疯狂厮杀仍在继续,李嗣兴心中莫名一软,问道:
“父王,要上前阻止吗?“
“我们的粮食也不多,让他们再厮杀一会儿,”
李定国脸色冷酷得像是万年寒冰,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叮嘱道:“兴儿,你可要好好记住了,为将者切不可对敌人心慈手软!”
见李嗣兴有点害怕的点了点头,摇头道:“罢了,罢了,你的性子随你母亲,这战场上的事情终究不是你能驾驭的….”
李嗣兴听到李定国提到自己母亲,眼眶湿润起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亲卫的通报声音:“启禀晋王,外面有位自称夏国相的人求见?”
“夏国相?”李定国神色一动,朝亲卫招手道:”你让他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书生背着一个包裹朝李定国走来,待行至十步距离,叩拜道:
“吴三桂麾下总兵夏国相拜见晋王殿下。”
“先生愿意归降吗?”李定国骨子里面的毛病,对每个读书人都显得特别有耐心,一见到夏国相便动了揽才之心,笑着发问。
“国相自幼追随平西王爷,不敢有背弃之心。”夏国相又叩首。
“那你来做啥,想为吴三桂求情吗?”李定国虽然失望,也没有生气,淡淡道:“吴三桂罪孽深重,除非陛下赦免,否则任何人都无权宽恕他。”
夏国相再次叩首道:“王爷当年走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再无回头之路,刚才已经饮刀自尽。“
说着,取下自己包裹,缓缓打开。
李定国聚目望去,见包裹里面有个人头,模样俊美,耳大鼻挺,脸上皮肤如江南人士那般细白,一道伤痕,从鼻梁右侧划到左边,让俊美的脸庞多了几分英杰豪气。
李定国虽然与吴三桂从未正面相遇,但他的画像却是看过不少,对他的模样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一瞧之下,登时确定此人便是昔日引清兵入关、使得汉人失去中原九州的大明山海关总兵,今日的大清平西王吴三桂。
这是他做梦都想杀死的人,可是真得见到吴三桂首级摆在自己面前,心底里却又涌出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感。
许久,李定国平静下来,走到夏国相面前,弯腰扶起他,低声道:
“李某曾传令三军,得吴三桂首级者,封侯爵,李某决不食言;只是爵位封赏非陛下不可;待李某迎回陛下,再行封赏。”
夏国相坚持不肯起来,叩首道:
“封侯之事,国相不敢奢望;国相今日来此,只希望得到晋王的一句承诺。”
李定国笑道:“先生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国相别无所求,但求晋王开恩,好好安葬国相的父帅,别让小人羞辱他老人家。”夏国相哽咽着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先生就为了这吗?”李定国不解问道。
夏国相望着吴三桂的头颅,泣声道:
“我夏国相本来是一个落魄书生,蒙父帅厚爱,将掌上明珠许配给我。如今天降晋王,父帅武运丧去,落败自尽,跟随主公的亲信也都自尽效忠。我夏国相愿意苟活下来,只是希望能得到晋王的一句承诺,希望他老人家死后不要遭受下人的羞辱。”
李定国听到吴三桂的亲信都跟着自尽,心中生出阵阵共鸣,赞叹道:“都是忠义之辈,可惜跟错了人,可惜了。”
他上前扶起夏国相道:“好,李某答应先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