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神色一变,侧首望着夏国相,见他目光坚毅,呆了一会儿,微微颔首道:“国相有心了,还请小心行事。“
夏国相诺了一声,领了吴三桂的密令,赶往磨盘山中路。
磨盘山中路原来一直是杜兰的军队监视,后来杜兰领兵攻击窦民望部,这块区域就由夏国相接管。
他的亲信部下询问起来,夏国相神秘兮兮道:“王爷有令,命我前往明军阵营,取回卓布泰大帅首级。”
亲信部下听了脸色均是大骇,对夏国相胆量钦佩不已。
夏国相辞别自己亲信,孤身一人来到明军的中路大营前,高呼道:“吴三桂麾下总兵夏国相求见高文贵将军。”
夏国相乃是吴三桂麾下第一心腹,高文贵自然知晓,一听到对方报出名字,立刻从营帐中奔出相迎。
他本来心中尚存有疑虑,夏国相可是吴三桂麾下第二号人物,怎敢孤身一人来闯自己军营;但一见到夏国相,见是昨日磨盘山中路对阵的那位将军,哈哈笑道:
“夏将军,你来见我老高,是来投降吗?”
夏国相没想到对方说话这般直接,轻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国相受平西王爷之托,有事面奏晋王。”
“要见晋王,这老高可做不得主?”高文贵冷哼一声,肃然道:“你有何事情,不妨先告诉老高,待我转告之后再请晋王定夺。”
夏国相朝上空一抱拳,正色道:“此事对晋王无比重要,非得亲自见到他才能说。”
高文贵一介武将,见夏国相说得很是认真,当下不敢怠慢,命副将领着对方穿过羊肠山道,来到李定国的中军大营。
夏国相听说李定国喜爱读书人,便脱了盔甲,露出青衣长衫,又带上一顶帽子,遮去了后脑勺的辫子,这才让人通报李定国。
….
就在这时,
磨盘山中部,李定国的营帐内。
主帅李定国神色前所未有的欣喜,虽然他无法与窦民望互通信件;但遥遥相望,也知道罗克铎部已经撤军;吴三桂的军队虽然在奋力攻击,但后继乏力,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胜利在望呀!
“启禀晋王,有个自称吴三桂幕僚的人,要求见晋王。”李定国的亲信护卫进了营帐,向他通报。
“吴三桂的幕僚,请他上来,”李定国一挥手,脸上闪过一道疑虑:“吴三桂这时候让他的幕僚来见我,不知是何用意?难道是来归降吗?”
营帐的布帘再次被卷开,营帐内走进一名青年书生。这书生约莫三十来岁,面色俊然,身材挺拔,全身上下散发出勃勃英气,他的手上拿着一本古书,增添了数分书香古味。
李定国对于读书人向来敬重,加上对方相貌堂堂,又是吴三桂的幕僚,想必定非常人,于是客气朝夏国相抱拳道:“这位先生,该怎么称呼?”
“小生夏国相,蒙平西王爷不弃,如今担任军中书记幕僚。”夏国相忙作揖应答。
“夏国相,你就是吴三桂麾下第一谋将夏国相?”李定国仔细瞧了瞧他,赞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整个人透着书香之气,看来胸中藏着不少书卷。”
顿了顿,又惋惜道:“可惜走了歪门邪路,大好才华,却助纣为虐,为祸华夏。”
夏国相小心翼翼听着,开始还听得颇为有味,但听到李定国对自己的惋惜,便想出言辩解。
李定国却不给他机会,径直朝他挥了挥手道:“先生若是为了吴三龟那狗贼说情,就请回吧。”
夏国相摇了摇头道:“小生这次固然是为了平西王爷,也是为了晋王你而来。”
“是吗?”李定国奇怪得嗯了一声,冷冷道:“定国敬重读书人,是因为敬重读书人身上带着圣人的教诲和宁折不饶的气节,可不是投降建奴的尔等,唉,真是枉费了圣人之说!”
夏国相哈哈笑道:“晋王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可愿意听我一言?”
“先生请讲?”李定国骨子里面还是喜欢听读书人在他耳边嘀咕,当即询问起来。
夏国相一手执着古书,悠悠道:“国相读了一辈子的书,许多圣人的教诲已经忘记,但书中一些简易的道理却一直铭记于心。”
李定国道:“先生请讲,定国洗耳恭听。”
“这李定国比传闻得还喜欢读书人,唉,那真是可惜了。”
夏国国见李定国如此礼待,心中大为震惊,顿了一会儿,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来一句话:“自古功高盖主者,莫有善终!”
李定国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冷冷道:“先生这话何意?”
夏国相长揖到地道:“磨盘山此战,晋王全歼满清八旗精锐、又斩杀信郡王多尼、大将军卓布泰、力挫平西王爷,加之先前二撅名王,如今已经是四撅名王,所立下的功勋,即使是汉初的韩信,也莫能与晋王你并肩。”
李定国神色平静,并不为夏国相言语所动。
夏国相心中闪过一阵诧异,深吸了口气,续道:
“晋王如此志得意满,定然以为立下盖世功勋,但若不未雨绸缪,只怕大祸不远,祸及子孙。”
不料李定国眼神猛地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刃,刺入夏国相的双眸;他的声音冰冷无比,像是来自万丈冰窟:
“李某的妻子儿子都被建奴杀了,哪还有什么子孙后代?”
夏国相神色大恸,忙道:“可是晋王还有世子呀!”
李定国上前猛地抓住夏国相衣襟,怒道:“先生想让李某成为吴三龟这样的逆臣吗?”
夏国相神色却平静下来,淡淡道:
“王朝更替,乃是天道使然。如今天下纷乱,闯王领兵破了北京城,朱家王朝便已经气数已尽。既然那些满人都可以争夺天下,那晋王你,立下不世之功,为什么不可以自立为王,而要去扶持这腐败不堪的残明呢?”
“闭嘴,”李定国怒不可揭,将夏国相摔倒在地。
夏国相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站起身又道:
“如今这天下,能领兵的强者,只有晋王和我的主公;只要你们两人联手;莫说守住这西南之地,就是兵锋中原,恢复汉人江山也是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