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就这么一直盯着左上角,直到眼睛酸痛,对那几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数字感到陌生,才按灭了屏幕。
手机上显示的是:2017年6月18日。
手机并没有坏,为了证明时间没错他甚至翻出了那张体检报告,上面显示的体检时间也是2017年6月15日,就在几天前。
纸还是崭新的,这也充分证实了时间的真实性。不可能他的手机和医院的时间同时都坏了···所以时间是对的!
不是2019年,是2017年。也不是9月,而是6月····
他再次感到头皮发麻。
从小生长环境的缘故,让林清走入职业生涯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足够的自信,对于一些情况的预判,他总是不够坚决。后来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特别艰难的练习出对自我、包括对队友一种信任感。他会习惯性的怀疑这个世界、怀疑是某个外在的部分出了问题,最后才会思考自身。
可这次不一样!
他选择首先怀疑自己。
林清几乎很迅速的再次从地上捡起那张身份证。开始区别于之前的习惯,再次寻找信息。
某些环节出了问题。
比如说身份证上的名字和照片。在这个世界上名字一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可谓一抓一大把。而照片,这张照片应该摄于几年前,还没全部长开的时候。照片里的林清很幼稚、青涩,他的发型,他的服装,他惯有的表情···他说不上来的种种,都不符合林清记忆中的自己!
再比如说那张体检报告,血型那栏写的是AB,而他明明是A型血。
所以他一开始便认定,身份证上的地址是错的,出生日期是错的,身份证号也是错的,哪儿哪儿都是错的···可会不会,其实是他自己错了。
他并不是这个2017年的林清,他的出现只是偶然!毕竟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他并非这个林清,但又怎么会出现在此?
林清有些焦虑,他开始不停的点开手机,看一眼时间,然后再合上。
当他第四次点亮手机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手机是有密码的。
这个密码不是刚设的,而是一开始就存在。也就是说,当他第一次很焦急的情况下点开手机时,很迅速的、按照习惯和下意识的解码方式解开了密码,顺利打开手机,查看里面所有的内容!说的更直接点,他用自己的密码,打开了别人的手机···
这个世界上,会有名字一样、长相差不多、连手机密码都一样的人吗?
林清觉得脑子一团乱麻。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林清,但理性告诉他:他并不是!
所以他到底是谁?
脑壳阵阵发昏,林清吐掉嘴里早就没味道的口香糖,他决定先去填饱肚子。
村子距离县城很近,林清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公交车,这里的公交是招手就能停的。林清从口袋里摸出刚才的硬币,投进车门边的投币口,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开始发呆。
车子摇摇晃晃,行驶了大概几分钟,突然一个急刹车,把人的思绪生拉硬拽了回来。林清揉了揉眼眶,觉得眼角不自觉有些湿润。
不是哈欠过后的眼睛充水,而是他真的哭了。
林清哭了!
这么多天,他可谓历经大多数普通人这一辈子都没法历经的,身边众多昔日好友突然跟你划清界限、形同陌路;微博微信等社交网络上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很多甚至到家人。他把自己封闭在网吧,不见任何人,玩了十多天的斗地主。除了打哈欠,林清都不知道眼睛湿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透过窗户看外面,眼神有些涣散。透明的玻璃曾经或许干净过,但此刻绝对不是。不知道什么的粘液覆盖在上面,经过风干,变成了白色的焦灼,上面还留有手指印。林清咽了咽口水,他已经意识到那有可能是上面,但他却能视而不见的,继续透过这团白色观察外面。尽管他与这团恶心的东西仅隔着不到二十厘米。
有些肉眼不见的肮脏,比这些肉眼能看到的肮脏可怕多了!比如你永远无法直视的,一些人的内心。他既然决定熬过去,就一定能熬过去。
公交车再一个急刹。
又到一站。好像是个能买到盖浇饭的地方,林清现在非常急迫的想吃点东西,特别是盖浇饭。想象一下米粒在口齿间被碾碎的感觉,他直觉牙根发痒。
这一站准备下车的人有点多,林清在最后,盯着面前一个只达到他胸口高的丸子头,随着车慢慢停稳而适应性的摇晃。像一只长毛的猕猴桃,被人顶在脑袋上活跃的跳来跳去。随即,他才发现这颗丸子头有点熟悉,它的主人刚不久前才见过。
林晓似乎早就发现林清的存在,回过头来,礼貌一笑,后者连忙跟着连连点头,现在这样乖巧的女孩很不多见。
或者能从她的身上打听到一些消息?林清突然这么想。毕竟林晓看起来不难相处,而且他俩都出现在顾越的婚礼上,说明极有可能认识。再考虑大家年纪相仿,也有可能是曾经的同学?
挤过人超级多的换乘站台,林清都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突然开口会很冒昧,而且林晓似乎心情不好。
俩人走的是一个方向,其实说真的,林清并不熟悉这里的路况,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儿。熬过最饿的阶段,他现在觉得胃里倒没有那么的难受了。所以怎么看都像在漫无目的得走,或是说,怎么看都像在跟着林晓走。
这种很容易被认为是变态尾随狂的!
即便林晓这样温婉的女孩子,也没忍住看他好几眼。最后终于在一家咖啡厅附近停下。“要不一起坐会儿?”
林清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他一堂堂男子汉更不好拒绝,爽快的点头。二人先后进去坐下,分别点了拿铁和摩卡,开始不发一语。
林清有些拘束,他以往的职业习惯,很少有时间来咖啡厅,这种很小资的、把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放在咖啡厅的活法,让他有点不自在。但很快他才知道,这种极度的不舒适感,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