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卢疆逃出嵩山派与公子帮的混战已过去了五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西京官府已在昨日发布了榜文,通缉卢疆,说他杀了王公子而逃走,悬赏千贯。
清晨的时候,打扫门庭的弟子在嵩山派的大门前发现了卢疆的随身玉佩,与之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用血写的字条。
“若想救人,今夜子时来西京韩家祖宅。”金颜良拿着字条轻轻嗅了嗅,说道:“字条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于晶拍案而起道:“大师兄武功高强,怎么可能被人抓住!定是对方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曾伟道:“别激动,或许对方只是盗走了大师兄的剑和玉佩,想诓骗我吗,好敲诈一笔而已。”
王博忍不住笑道:“老四,你怎么总是如此天真,大师兄的剑与随身玉佩是如此好偷盗的?”
姜秋初想了许久,说道:“韩家祖宅又是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地点,又如何去救人?会不会又是公子帮在搞事?”
黄莹道:“公子帮已闹得灰头土脸,已成为笑柄,他们就算想搞事也不会选这个时候,而且大师兄此时已被官府通缉,若大师兄真的在他们手中,只怕早就被送至官府去了,所以送来玉佩与字条的人必不是公子帮的人。”
于晶突然叫道:“会不会是那个朱正?他被公子帮弄得身败名裂,所以想借我们的手去报仇,而此人武功极高,若是他下黑手暗算大师兄,或许真有可能将大师兄抓起来。”
“别猜了,此人是冲我来的。”忽闻殿外传来谢云剑的声音,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谢云剑大步走入殿内。
众人起身行礼道:“见过师父!”
谢云剑接过字条道:“今夜我会去赴约,你等便在山上好好待着,等我将你们的大师兄接回来。”
杨宁第一个上前道:“徒儿愿与师父同去。”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只有金颜良与黄莹二人站定不语。
谢云剑道:“我意已决,莫再多言,都散去吧。”
众人无奈退下,他们都知道谢云剑脾气,她平日里虽然和善,但若决定了某件事情,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寒风飒飒,河水潺潺。
长街寂静,只有街尾的一盏灯笼随风摇晃。
崭新的白色灯笼斜挂在敞开大门边,院内则是一片漆黑,隐约能听到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随风而起,不禁令人头皮发麻。
朱正便坐在院子的正中间闭目养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算不上明亮的月光照在他胸前的刺青上,莲花红得诡异,骷髅白得狰狞。
远处传来一快两慢的更声,此时已是子时三更。
寒风乍起,灯笼翻落地面,燃起一团烈火,又由盛转衰,渐渐熄灭,只余下灰烬在风中。
朱正坐直身子,揉着脖子说道:“你终于来了。”
不知何时,谢云剑已站在院内,她面色低沉,冷冷说道:“我已对你说过,若敢再对我门下弟子不利,便休怪我剑下无情。”
朱正翘着二郎腿笑道:“其实在你来找我之前,他便已落在了我手里,本来只是想关个几日便将他放了,但当你来找过我,还将一切过错推得一干二净之后,我便想到,不如拿他来当个出气筒!也多亏了他,这几日我的心情不错,使我的伤势稳定了不少。”
谢云剑向前一步,剑意外放,宛如一柄扫荡群邪的擎天宝剑立于此间,令人心胆俱颤。
朱正被剑意逼得从椅子上站起,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运转“金刚护法神功”以抵抗,过了好一会才将差点发作的内伤压下。
与此同时,隔壁宅院的屋顶后也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惊叹,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却躲不过谢云剑的耳朵,立刻将右手摆出个剑指指了过去。
那剑意当即一分为二,一半压制着朱正,一半袭向屋顶,将那隐藏之人逼了出来。
只见那人身着一件白色毛裘大衣,宛如一只雪枭翩然而落。
裴镜云一落地,便拱手道:“剑意虽杀伤不了人,却凝聚了一个剑客对于剑道的领悟,虽无形无质,却可震慑人心,不战而屈人之兵!而能臻至谢掌门这般剑意的剑客,只怕放眼整个江湖,也找不出三个以上。”
谢云剑目光仿若剑刃,冷冷盯着裴镜云说道:“你们是一伙的?不知莹儿怎会倾心于你。”
裴镜云听到黄莹倾心自己,心中只觉开心,但他知道此时并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赶紧摇头道:“在下好奇心重,方才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走在街上,便跟过来看看,还请谢掌门不要误会。”
“暂且信你,但你若敢耍花样,莫怪我对你动手。”谢云剑收了剑意,又转回头对朱正说道:“将我徒弟放了,我便再饶你一次。”
朱正舒了口气,露出得意笑容道:“哈哈,再饶我一次?你莫不是弄错了立场,现在卢疆的命在我手里!”说罢便从身后扔出一个染血的布包,那布包一落地,里面的东西便摔了出来。
只见那东西乃是一只手指修长,手背细腻,但指骨苍劲的断手。当谢云剑看到这只断手虎口处的那块小小胎记时,整个人已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眼里流出了杀意。
剑光陡起,一条银练袭向朱正,又听铮的一声响,朱正想要侧身避开却已迟了,整个人倒飞而出,撞破身后正堂大门,碰在墙上一口鲜血喷出,胸前则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若不是有“金刚护法神功”护住要害,滑开对方剑尖,只怕他已当场穿心而死。
谢云剑一步追上,却见堂内突然通亮,地上与桌上摆满了蜡烛,点亮一支其余的也接着燃起,此时朱正已跳到了墙角,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捧着其亡母的牌位,阴恻恻地笑着。
谢云剑剑指对方怒道:“将人与解药都交出来,留你一个全尸。”刚要杀上前去,忽觉身后有人靠近,便拔出第二柄剑,反手向后一挥。
裴镜云抬指架住来剑,说道:“谢掌门不可深入,堂内有火药。”
朱正冷笑道:“你这书生鼻子也算灵,连我在地板下埋了火药都嗅得出来!”
谢云剑道:“你要与我同归于尽?”
朱正道:“我打不过你,只能想别的法子来对付你。”
谢云剑道:“我可以在你点燃火药前就将你杀了。”
朱正吐了一口血水,大笑道:“你当然可以,但你的大徒弟却得来陪葬了!他已中了我秘制的毒药,若不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便会全身经脉尽断而死,一想到你痛苦悔恨的模样,我便忍不住要笑!哈哈哈!”
这正堂少说有二十步宽,若地板下真的埋满了火药,一旦爆炸只怕整座宅院都要毁掉,更别说人乃是血肉之躯,就算武功再强,也不可能完好无损。
谢云剑此时心中虽怒,却无可奈何,只能跟着裴镜云向后退出了正堂,以防对方突然点火。
朱正见他们退了出去,也不着急,只是原地坐了下来,说道:“我们便在此慢慢耗着,等到天亮时,卢疆便会剧毒发作而死了。”
谢云剑压住怒火,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朱正道:“很简单,只要你在我母亲的牌位前用力磕几个响头,然后举剑自刎便可。”
谢云剑道:“莫要欺人太甚!别真当我杀不了你!”
朱正笑道:“你当然杀得了我,你乃是堂堂嵩山派掌门,剑法超群,冠绝中原,但你又舍得你的大徒弟就这么死了吗?”
谢云剑咬紧银牙,她知道多说无益,对方只不过是在故意气自己,心想直接将对方抓住,然后严刑逼问,同时又担心朱正宁死不说,适得其反。
正当她犹豫时,裴镜云突然对着堂内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放你走,待你养好伤之后再来报仇,而你则交出解药,并告诉我们卢疆在何处。”
朱正听言,笑道:“这个交易不错,不过你旁边的那个贱人可答应?”
谢云剑左右权衡,虽然放虎归山,却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开口道:“我答应放你走,但你要将解药与我徒弟交出来。”
朱正沉默一会,又突然笑了起来:“好好好!为表诚意我先告诉你卢疆在何处,但解药我也只是有方子而已,还得你们自己去炼制。”
裴镜云道:“如此便好。”
只听堂内传来一阵响动,朱正将牌位绑在腰间,按着胸前的伤口缓缓走了出来,脸上则带着无赖般的笑容:“你现在若改变主意将我杀了,也还来得及。”
谢云剑面色阴沉无比,强忍着愤怒说道:“我不是出尔反尔之辈,快将解药的方子与藏人的地方说出来。”
朱正道:“卢疆就在南市左手边第一条巷子的最后一间小院里,解药的方子就放在他的衣袋内。”
谢云剑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朱正将脖子一伸,说道:“那你杀了我便是。”
“我们相信你。”裴镜云转向谢云剑说道:“谢掌门,此时救人要紧。”
谢云剑怒而转身挥出一剑,只见那剑气破空而出,将院门劈得倒塌,接着转头狠狠瞪了朱正一眼,继而纵身而起,往城南飞掠而去。
裴镜云紧跟在谢云剑身后,离去时回头望了朱正一眼,不禁心中大惊,只见对方将双手交叉呈飞鸟状,然后咧嘴笑道:“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