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俊的绰号叫做“飞天蜘蛛”,并不单是因为他所用的兵器是一种特制丝线。更因为他消息灵通,似有八眼;下手阴狠,犹如蛛毒;做事细密,仿佛蛛网。
除了“蜘蛛”之外,彭俊还有“飞天”,说的便是他的轻功。
相传他可以一口气直上五丈高,直掠十丈远,踩水无涟漪,踏花粉不落。就连自诩轻功天下无双的小夜叉,也不敢在他面前自夸半句。
所以当彭俊在峻极峰的营地内飞跃的时候,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即便整个营地里都是人,也不阻碍他从空中掠过,且不发出一丝声音。
夏安路的尸体与昨夜被杀的王公子一同被放置在峻极峰的凉亭内,由六个带着刀的打手看守。彭俊趁着这六个打手聊天的空档,边缘悄无声息的靠近凉亭,并倒挂于凉亭的梁上。
只见彭俊将手指一抖,发丝般细的丝线从他的袖子里伸出,几只白色的小虫顺着丝线落进夏安路的伤口里。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打手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转头看向凉亭内,又抬头望了望高处,骂咧咧道:“你说这嵩山派也不打扫一下门外的亭子,到处都是灰尘。”
另一个打手笑道:“说不定再过几日整个嵩山派就要被官府查封了,我看这个院落不错,保不齐公子们喜欢就直接买下作为公子帮的分堂,到时候就派你来专门打扫这破亭子。”
打喷嚏的打手骂道:“去你的,老子若被分来打扫凉亭,你便得去刷茅厕。”
雪已落了满院,太阳已从天空正中向西渐行。
官府的人已在嵩山派门外静候了两个时辰,告成知县赵忠的耐心随着越下越大的雪已被消磨殆尽,气急败坏的拍门大喊:“嵩山派众人听着,若再不开门的话,本官便以意图谋反之名上报,让你们统统沦为重犯!”
一连串的捶打将大门敲得咚咚作响,在十多次猛敲之后,赵忠突然感觉手上一空,抬头一望,便看到一个豹头环眼的少年正怒瞪着自己,不禁心中生怯,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于晶一言不发走将出来,光是以气势便把赵忠逼得连连后退,一直到距离大门几丈外的地方,左右的官兵上来护住赵忠才停下。
紧随其后的是一众嵩山派弟子,先是五六十名外门弟子朝两边排开,然后是三四十名内门弟子以北斗方位站定,最后才是掌门弟子,金颜良、曾伟与王博三人走出,立于山门之前。
吴昊见他们出来,便走上前拱手道:“敢问几位,为何不见谢掌门?”
于晶叉着手道:“你算老几,我师父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吴昊无视于晶挑衅,望向山门前的三人道:“贵派闭门不见,将带有公文的官府之人挡在门外已是不妥,此时终于肯开门见客,却又不见做主之人,这未免过分了些。”
王博捏了捏唇上的胡子,昂首道:“你是官府的人?”
“不是,但在下......”吴昊还未说完便被王博打断:“既然不是,就请退去一旁,待官府的大人们出来说话,还是说你吴二公子,权势通天,连官府的人都要听命于你?”
吴昊不愿与对方多做无用的口舌之争,只是看了一眼赵忠便退去一旁。
赵忠整了整衣冠,先是瞄了于晶一眼,向旁走几步躲开他,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乃告成知县赵忠,现奉河南府之命前来提验夏安路尸首,并运回西京,同时传唤谢云剑师徒等人回府衙协助调查。”
曾伟拱手道:“家师不在门中,已外出办事去了。”
赵忠瞪眼道:“嗯?她何时走的?你们嵩山派出了如此大事,她怎还有心情去办其什么事?”
曾伟道:“家师昨日傍晚时离开的,至于她老人家去办何时,我等做弟子的也不好过问。”
赵忠看向吴昊,见对方点点头,便又转回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便随我回去,协助调查。”
金颜良迈开脚步,缓缓走到赵忠面前问道:“敢问大人,我们随你去调查什么?”
赵忠道:“自然是黄莹谋杀夏安路一案。”
金颜良道:“哦?你说我五师妹谋杀了夏安路,可有证据?”
赵忠疑惑道:“夏安路身上的伤来自于黄莹的玉女剑,这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
金颜良道:“昨日验尸气氛过于紧张,且我等并非公人,私下验尸容易有疏漏,今日有公家的人在场坐镇,方可保持公正。”
吴昊心中隐隐感觉不妥,但又想玉女剑与夏安路的尸体都在自己的手里,虽不知对方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不怎么忌惮,当即对再次看向自己的赵忠点了点头。
赵忠下令验尸,公子帮的打手便将夏安路的尸体给抬了过来,吴昊又将玉女剑取出放在一旁,双方开始静静等候验尸结果。
负责验尸之人乃是赵忠的心腹师爷,少时曾做过几年镇上大夫的学徒,虽比不得仵作般专业,却也比寻常人懂得多。
不多时,师爷便检验完毕,脸色显得极为难看,正想去跟赵忠耳语,却遭于晶抢出一步拦了下来道:“既然已验完,那就请将结果说出来吧!”
师爷支支吾吾,左看看赵忠,右看看吴昊,憋了半天才说道:“那个,我对验尸之事本就是一知半解,再加上已多年未涉及医药,早已忘了该怎么看......”
于晶逼近一步将眼睛瞪得如铜铃般,问道:“那你方才捣鼓许久,又是为何?”
师爷被于晶吓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此时吴昊走上来将师爷拉开,说道:“于少侠,你如此逼问别人,就不怕人家说你们嵩山派欺负人吗?”
曾伟担心于晶会发怒,赶紧快步走上前来说道:“既然师爷对验尸一事生疏了,那就请另外的人出来检验便是。”
正在这时,公子帮的打手中有人喊道:“验尸而已,我爹是个仵作,从小我便耳濡目染,无论什么样的伤口,我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所有端倪!”.
只见一身形修长,满面胡渣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这人名叫谭正超,乃是与吴昊关系最好的白公子的护卫,此人身手不错,是昨夜在与嵩山派混战时,少数没有受伤的打手之一。
于晶愤愤道:“凭什么用你们的人?万一他故意颠倒黑白怎办?”
吴昊道:“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就请随我们去西京,请府内的仵作验尸。”
金颜良一挥手,盯着谭正超道:“不必,就让他来验,他是否作假,我等江湖人士又怎会看不出?况且我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谭正超笑了一声,当即埋头检查,他围着尸体转了几圈,边捣鼓边朗声说道:“死者夏安路,男,死亡距今已有三天以上,因利器刺入会阴斜上贯穿至后腰,以致失血过多而死,伤口一侧平滑,另一侧呈齿状,伤口宽阔,推测凶器为一柄背部带有锯齿的长刀。”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吴昊面色难看道:“你可看清楚了?”
谭正超道:“自然是看清楚了,不信公子请过来看。”说着便将夏安路的伤口拔开,露出一侧平滑一侧锯齿的伤口。
众人纷纷望去,都看得清清楚楚,公子帮一方的人皆感惊愕,之前明明是剑伤,如今为何却变成了刀伤。
就在这时,于晶突然出手要去夺放在一旁的玉女剑,吴昊见状立即将手一扬,数枚金钱镖应声而出,直取于晶后心。
曾伟惊呼一声,没有任何迟疑的将佩剑拔出,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吴昊所发出的金钱镖几乎全都被长剑拦下,只剩藏在间隙之中的一枚,越了过去。
“啊!”那枚金钱镖打在于晶肩胛骨上,他虽吃痛大叫,手却没有停下,一把抄起玉女剑用力向后一抛,扔给了金颜良。
曾伟赶紧把于晶往后拉开,同时以长剑指向吴昊,紧接着一众嵩山派弟子纷纷拔剑,公子帮的打手也亮出兵器快步拥上来,场面已是一触即发。
金颜良接住玉女剑,随即拔剑直指吴昊咽喉而去。只见其身形潇洒,宛如飞仙,剑气纵横,震惊四座。
剑气在金颜良落地时骤然散去,随着峻极峰上的寒风,卷着空中的雪花,消失在天边。
赵忠已吓得说不出话,在这大雪的天气里,竟冒出了满头大汗。
吴昊盯着喉前的剑尖,心中如浪涛翻涌,想着若是对方昨晚使出这样的剑法,又能有几人完好的离开?
即便是与金颜良朝夕相处的曾伟、王博和于晶三人,也惊讶他竟有如此高超的剑术修为,只怕卢疆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一片雪花飘在剑锋上,分成两半落下。
金颜良指着尸体问道:“吴二公子请看清楚,夏六公子尸体上的伤口可是由玉女剑造成?”
未等吴昊说话,负责验尸的谭正超便突然大声叫道:“竟敢在知县大人面前对意图谋杀吴二公子!你嵩山派也太不把公子帮与官府放在眼里了!”
紧接着公子帮中便有人大声呼喊:“嵩山派欺人太甚!有胆子的都跟我冲!”
一声呼号,公子帮的打手们率先动手,峻极峰上瞬间乱作一团,刀光剑影交错,鲜血泼洒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