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完全进入正午时分,大太阳底下,抬着步辇的奴仆都已经汗流浃背,一行人赶路到半途时,远远便看到一人面朝地面倒在路中间,朱色衣裙煞是扎眼。
解语眉头一皱,几个箭步便冲到了那倒下的人身旁,将她翻过身来。
安弦泣闭着眼,一张惨白的小脸上沾满了尘土,胸膛一起一伏呼吸略微急促。
他轻轻掸去她脸上和发间的尘土,将她抱上步辇,她感到异动半睁开了双眼。
“解,解语?……”
“是我,别动,慢慢沉下气息。”
安弦泣闻言听话的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泽清,我先带女君回去,还要劳烦你去请一下御医。”
泽清点点头,一路小跑着医坊去了,解语则挥挥手,一行人便抬着步辇朝小院赶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抬着镜颜的那架步辇被放在地上,而安弦鸣一行人已不见了踪影。
解语命人将抬着安弦泣的这架步辇也放下,然后抱起安弦泣走进了小院。
他进去没一会儿之后,镜如镜玉便焦急的跑出来,身后带着几个小婢女,七手八脚的也将镜颜扶进了小院。
此时另一边,安儒临端坐在书房中,帮女帝批阅一些奏折,恒之则恭敬站在一旁向他汇报近两日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小妹她不仅丝毫不畏惧行凶现场,还主动要求进入调查?”安儒临听完汇报之后停下手中动作,惊讶的望向恒之。
“是的……起初女君要进去,臣还规劝了一番,但她一番言说过后,臣觉得不无道理,便没有再阻拦。”
“嗯?她所言为何?”
“女君说到,自己是帝位唯一继承人,要与陛下靠齐,断不能在此类事件上怯懦。”
这,还真不像是能从自家小妹嘴里说出的话……但刚想完,又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太过于小看自家小妹了,便不自觉的自言自语道:“或许是小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有所感悟吧……”
“对了,你方才还说查到一本暗探名册,呈于母上之后她可有何嘱咐?”
“陛下当即翻看了一番,便交由暗卫统领大人处理了,至于其它的……并未有所交代。”
“……那你告之事情原委之后,母上不曾对小妹的行为有何评价?”
“未曾。”
安儒临闻言自嘲一笑,母上果然最是了解也信任小妹,就算她现在与以往的纨绔表现大相径庭,也并未觉得有何奇特,自己果真是太注重表面,而忽略了小妹还隐藏着一颗励精图治的心。
“那无事了,你先退下吧。”安儒临拿起笔准备继续批阅,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小妹既然有心,我那架子最左边放了几册有关治理的书籍,想来对她有用,你一会儿替我送去吧。”
“恒之遵命。”
于是恒之拿了书,又匆匆赶去了小院。刚一进门,便撞上泽清与解语正在交谈,两人见他来了,便停下谈话与他行礼,他一一回礼,然后提着书就朝主屋走去。
“恒之大人!”泽清叫住他:“女君已歇下了,不便他人拜访。”
“呃……”恒之为难的挠挠头,想想这些个书籍都是重要之物,便提起手里的布包:“可我是奉儒临君之命前来给女君献礼的。我不进内室叨扰女君,在堂屋将东西放下即可。”
“您交予我,我呈给女君便可。”泽清说着就想去拿布包,恒之手一提,他扑了个空。
“此礼乃儒临君亲备,命我亲自交予女君,假手旁人怕是不妥……”
“恒之大人这话说的,我好歹是女君的枕边人,如何算得旁人?!”泽清闻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抱起双臂道:“倒是你,一个外臣,成日往女君房里跑……怎么?莫不是也想做这公子?”
“你!”恒之被气到,但觉得这里毕竟是女君的地盘,泽清毕竟是女君的人,便忍住道:“我与公子本是好言相道,公子何须如此恶语相向?”
“哼,谁知你安的什么心思。”
“泽清,切莫胡言,恒之大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解语适时站出劝解:“大人,您也莫要与他计较,泽清向来是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拦一些。”
泽清闻言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把头扭到一边开始生闷气。
“多谢解语公子谅解。”恒之感激地看向他,又为难道:“但这物件,我今日必是要交予女君殿下的……不如这样,请镜颜女官出来接取一下如何?”
镜颜是女君贴身女官,想来比这个泽清公子靠谱多了。
“实不相瞒……镜颜女官也适逢身子不舒畅,御医正为她诊治,恐无法前来。”
“啊?!这……”恒之心下一惊,怎么两个人从芳泉宫回来都躺下了……莫不是真的被吓着了?
“恒之大人倒也不必过于忧心,与芳泉一事无关,女官是在回程路上摔倒,磕伤了膝盖,女君则是忙了一上午有些乏,便早早歇下了。”
这个解语……竟能一眼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如此仔细,近来又多得女君恩宠,想来也是个可托付之人。想到这,恒之便伏了一伏道:
“既然如此,可否请解语公子代我将此物呈于女君?”
“这……看大人对此物甚是重视,如此重托,大人确认要交与我?”
“公子是眼观六路之人,心思细腻,恒之愿将此事托付于你,便是信你为人。”
“那……好吧,承蒙大人信任,解语定将此物原封不动送至女君手上。”
“好,那便多谢公子了。”
恒之感激的将布包交给解语之后,便走出了小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泽清幽幽的靠近布包,掀开一角偷瞄了两眼。
“嘁,我当是什么贵重物品呢,不就是一堆破书吗?谁稀罕?”泽清将那一角布又给盖上,头一甩朝着主屋走去了。
解语看着手里的布包若有所思,片刻后也朝着主屋走去。他前脚进门,后脚镜如便跟着进了门。
“两位公子今日辛苦了,适逢正午,镜如命人备了些饭菜,请两位移步膳厅享用。”
“啊,镜如姐姐来的真是时候!泽清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泽清说罢便一溜烟跑出主屋,朝着膳厅去了。
“多谢镜如姑娘。”解语则一边慢悠悠将布包放在桌上,一边向她道谢。
“公子客气了,快随我一同前往膳厅吧。”
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