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启沉声道:“陈有得的事情,你发现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左右了。”
杨不弃正色道:“原本臣不打算禀报陈有得的事情,毕竟陈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探子,影响不大。可昨晚上陈有得连夜安排人送出一封书信,故而臣推断,陈有得把大王的行踪,肯定是透露出去了,是告诉瓜州方面。”
“臣担心,瓜州方面可能会采取行动,安排人针对大王,甚至是伏击大王。所以,臣一早就来告知大王,请大王做出应对。”
杨不弃继续道:“臣建议,大王不应该继续往柔远县去。眼下大王的行踪泄漏,尤其身处边境,应该立刻撤离返回。只要不往前线去,即便瓜州方面得了消息,那也没有什么价值,也只能是干瞪眼。”
杜启听到后却是笑了笑。
打道回府。
不是杜启的风格。
更何况伊州境内是杜启的辖区,如果在自己的辖区范围内,杜启竟然要惧怕,竟是要顾虑大唐的动作,那也就太可笑了。无论如何,杜启都不可能打道回府,既定的行程一定会走下去。
杨不弃见到杜启的笑容,便知晓杜启的心意,喟然叹息一声道:“大王,敌在暗我在明。这一情况下,您执意前往是极为危险的。”
杜启说道:“杨卿,我是大夏国的君王。如今在夏国的边境,却是不敢露面,不敢继续往前。是否意味着,再等几年,在高昌城内本王也不敢露面,也不敢出来。”
杨不弃听到后讪讪一笑,呐呐道:“当然不是。”
杜启说道:“本王决定了要去柔远县巡视,就必须去,不会因为一个陈有得,就改变既定的计划。这一点,你不必再劝。”
杨不弃眼中掠过一道精光,多了一抹狠辣之色,说道:“既如此,就提前把陈有得控制起来。只要抓捕了他,有陈有得配合,我们要知悉大唐方面的计划,也一样是没问题的。”
杜启说道:“这是打草惊蛇。”
杨不弃心头叹息。
他劝不了杜启。
杜启说道:“杨卿,本王的安全,不会有问题。更何况,如今和大唐休战,双方言和。如果大唐方面,单方面的设下局谋害本王,那么责任全在大唐,我会让大唐知道针对本王的代价。”
“这样的事情,不能忍气吞声,而是一次要把对方打痛。”
“让大唐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
“一旦做了,后果是他们承担不起的。再者这也是一次机会,本王便亲自做鱼饵,看大唐方面会如何出手。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人,让你的人盯着就是,随时禀报消息。”
杜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是!”
杨不弃立刻应下。
他老脸上的神情,依旧颇为郑重,因为涉及到了杜启的安全。
杜启继续道:“杨卿,本王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要对付本王,一是从饮食上下手,可是本王饮食都是身边的人制作,不可能出问题。二是设下埋伏,伏击我们。本王的身边,有摩勒多以及一百余亲卫,即便遇到上千人的队伍,也可以从容而退。”
“再者,本王还身着金丝软甲,刀剑难伤,所以你就甭担心了。”
“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没有提前谋划筹备,本王也不可能轻易往柔远县去的。所以你的担心,那是多余的。再说回正题,柔远县是本王治下的地方,如果柔远县本王都不能去不敢去,这柔远县还是本王治下的区域吗?”
杜启的态度是极为坚定的。
就是要去柔远县。
杨不弃听完后已经彻底明白,郑重道:“大王所言甚是,臣明白了。惟愿大王,此行一切顺利。只是臣这里,可有什么需要安排要做的。”
杜启说道:“你盯着陈有得,随时禀报消息。如果他一直在城内按兵不动,你不必采取行动。如果他要离开,便果断拿下。总之,你自己临机决断。”
“是!”
杨不弃答应了下来。
杜启摆手,杨不弃转身就退下。
杜启略作思考后,吩咐关之澜把上官仪、马周和来济喊来,同时关之澜也列席末座。杜启大体说了陈有得的事情,便道:“根据杨不弃的推断,大唐方面极可能采取行动。这一事情,你们怎么看?”
上官仪没有立刻说话,仔细的思考着。因为陈有得传出消息后,大唐是否会采取动作,这是需要预判的第一点。第二点,则是大唐如果采取动作,将会如何安排人员进入。第三点,则是一旦大唐要出手,哪里是最合适的地方。一系列的安排,都要琢磨清楚。
上官仪、来济和马周都没有说话,静静思考着。
关之澜也在思考。
如今关之澜跟在杜启的身边作为书吏,实际上也是亲随。他是最后来的,年纪不大,也见识了上官仪等人的能力,打听到上官仪等人的种种事迹,对于三人很是敬佩。
平日里,他都以先生称呼三人,向三人学习,俨然把三人当作老师。
杜启是乐见其成的。
关之澜这小子颇为聪明,有悟性,所以杜启倒是希望关之澜能学到许多东西。
好半响后,马周率先开口道:“大王,臣认为大唐方面,肯定会安排人潜入伏击您。”
杜启说道:“理由呢?”
马周阐述道:“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如今驻扎在瓜州境内的军队主将,依旧是侯君集。此前长孙冲到高昌城交换人质,侯君集得以解脱,回到大唐境内。”
“根据哨探传回的消息,侯君集离开陇右道后,径直回了一趟长安。大唐皇帝李世民不曾处置侯君集,反倒是勉励了一番侯君集,便再度把侯君集安排到瓜州来。”
“显然,这是皇帝故意为之。”
“因为侯君集对大王有仇恨,所以留下侯君集在瓜州,才能操练将士,才能为将来复仇做足准备。如果瓜州方面,仅仅是苏定方其人,苏定方这个人很克制很冷静,他绝对不会采取行动。但侯君集不一样,他被大王羞辱过。”
马周侃侃而谈,更是笃定说道:“所以臣预判,侯君集得了大王在柔远县边境的消息,肯定会安排人潜入柔远县境内,伺机对大王动手。”
杜启颔首道:“马周的分析,合情合理。上官仪、来济,你们认为呢?”
上官仪道:“臣赞同。”
来济也道:“大王,臣也赞同。”
杜启见状便又看向马周,道:“马周,既然你有了第一个论断。那么后续呢,你认为侯君集一方会如何再安排。”
马周略作沉吟,又继续道:“大王,臣有第二个预判,那就是侯君集一方派遣的士兵,肯定是化整为零。因为要下毒,侯君集的人手和自愿不够,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能力,无法安排人靠近大王,不可能从食物上下毒。”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伏击。而既然要伏击,考虑到有摩勒多在,肯定需要大量的人,至少也是千余人。”
“有这一前提,才有机会伏击。”
“臣预判侯君集采取的策略,是化整为零,所有人改变妆容后在柔远县境内集合,再寻觅机会伏击大王。只不过臣因为对柔远县境内的地点不熟悉,眼下还无法预判对方会在哪里出手。”
马周的第二点判定,杜启仍是点头赞同。马周的分析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极为合理。他倒是没有询问,而是看向了上官仪和来济。
上官仪安排人取来地图,说道:“大王,臣赞同马周先前的分析。而臣对于整个夏国的地图,却是有所了解的。臣刚入夏国时,沿途了解地形地貌,所以熟悉柔远县境内的一个概况。按照马周的推断,臣认为大唐一方,侯君集如果要布置伏击,其选择的地方,肯定是柔远县东面三十六里的风壑谷。这里,是最合适的地点。”
杜启起身走到地图的面前,看着风壑谷的位置,道:“上官仪,你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