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悬翘着二郎腿坐在京魂裳的凳子上一块接一块地吃点心,店里买衣服的女客都忍不住好奇地看着这个白皙的少年。烟罗一边斟茶一边拿眼琢磨他,“你是何人?如何认得我们二姑娘?来我们京魂裳作甚?”白悬斜眼撇了她一眼,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我不认得她。”
“不认得?!那她为何带你来这儿?”烟罗不信,对这个小少爷的不屑倒也不在意。
“说了你也不懂,她人呢?快让她去找我哥来。”他探头探脑四下找京绣。
烟罗冷笑,“你哥又是何人?我们这里的客人都是小姐夫人,从不接待男客。”
“不跟你说。”白悬不耐烦地跳下凳子直接往后面走,茜素正从后门进来挡在他身前。
“小白公子,内院不方便男客进入,还是在这儿等吧。”茜素严肃的眼睛没有一点可缓和的余地,白悬看了有点怵。
“你又是何人?怎知道我?”白悬微微皱眉,因为见识了梦荼和京绣在街上大打出手,对这等女子都不敢轻易造次。
茜素按着白悬的肩膀将他带回凳子上,“我是茜素,京魂裳的人,京绣小姐方才已经把你的事告诉我了,小白公子且在这里等,我这就去找令兄来接你。”
白悬激动地要跳下来,却被茜素一眼定住,“你说你知道我檀哥在哪!快带我去!我不要在这里等!”
“二姑娘怎会对你说,她都没告诉我,你休在这儿哄人了!”烟罗不满地瞪着她,茜素却完全不理会她,看了一眼白悬便出门了。
“喂!死丫头!又不理我!”烟罗饶是气得跺脚瞪眼,茜素却连表情都不动一丝。
此时她走在街上,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会不会被京衣责怪。京绣哪里会告诉她这些,只是早上才来过那白檀公子,说是要找幼弟,二人刚走,京绣就带来了这个小公子嚷着要找哥哥,不会是巧合。如果她能快些找到白公子,京衣就不必再回良王府那虎穴了吧。她得快些走。
街上的人怎么那些多,茜素心下焦急得很,额上已经细密密冒出一层汗珠,她怕脏了衣袖等下见京衣不得体,出门着急又忘了带帕子,只能忍着不去擦。日头正是高的时候,茜素急急地走,越靠近良王府越不安,若是京衣已经进了王府该如何是好?她要以什么借口进去找她,王府的人若是不许她进,她该怎么把这消息告知她呢?不知道白公子要她回去是不是要问罪呢?那白公子到底是何许人?煦州?以前也未曾听京衣提过,万一白公子为自保把京衣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良府的人呢?不行,那可不得了。
茜素脚下迈得更密集些,已经有些喘气,还好再转过去就到良王府的大门了。
良王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一个人都没有。
茜素以前是来过的的,这良王府向来是冷清安静,镜词夫人并非爱宴邀宾客之人。茜素平了平气息,上前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小缝,“你找谁?”
“有劳小哥通传一下,白公子在京魂裳定制的衣服有些问题,还请白公子亲自到店中。”茜素保持镇定微笑。
“白公子?他已经走了。”门童不耐烦地要关上门。
“等一下。”茜素努力不使自己慌,“白公子从京魂裳离开时确实说他要再回一趟良王府取重要之物,还请小哥再去看看,他此刻应该在的。”
“又回来了?”门童疑惑,小声嘟囔着:“梦雪姐姐不是说一早走了嘛。”
门童质疑地看着茜素,“你在这儿等着,我再去问问。”
“多谢。”茜素安静等在门口,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不过片刻,门再次打开,白檀一个人走出来,看到茜素,一脸笑意,“茜素姑娘。”
茜素见只有他一人出来,心中一沉,“白公子,我家小姐呢?”
“姑娘找我何事?”白檀避而不答。
“京衣可在里面?能否请白公子请她出来?”茜素可不想先摊牌,说到底,她是信不过这个人的。
白檀轻轻一笑,“她现在出不来,正同镜词夫人说话呢。”
茜素皱眉,眼里写明了不悦,“白公子,我有令弟的消息,若京衣能跟我回去,令弟也将平安回来。”
白檀带着寡笑的脸忽然阴了下来,“你是来跟我做交易的?”
比起挂着假笑,茜素更适应他阴冷的脸,“还请白公子不要难为茜素,茜素只想京衣能平安离开良王府,令弟无恙。”
“他在京魂裳吗?”白檀眼神刺向茜素。
“京衣何时能出来?请白公子劳心。”茜素不卑不亢。
“我怎知你说的都是实情?”
“京衣回去,自然知晓。”
“你从未见过小悬,不可能找到他,是京绣吗?她让你来的?”
“京衣早一刻回京魂裳,小白公子便早一刻见到哥哥。”
“你且在这里等着。”
白檀回到房间,关好房门。床上的素黑纱帐掩着,白檀走近床榻。
“你可想好了?”他站在床边隔着不透光的黑纱帐问里面的人。
帐内人声音哽咽发抖,“他们若发现我不在了一会儿便会来寻我的!”
白檀掀开黑纱进入帐内,黑纱落下的一瞬间露出女子的发尾。
啪!
有巴掌落在脸上的脆响声,伴随着女子尖厉地哭嚎。
“啊!”
“他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有个姑娘把他带走了。”
“你的主子是谁?”
“我是王府的奴婢。”
啪!
“啊!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真的不能说,她们会打死我的!”
“她们是谁?”
啪!
“你要跟谁去复命?”
“啊!是,是梦雪让我带他走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梦雪?是镜词夫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没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去跟镜词夫人说,少夫人绑走了我弟弟,请她帮我找人。”
“少夫人?这是何意?不是少夫人……”
“你只管去说,想活的话别问不该问的。”
“是。”
白檀掀开纱帐走出房门。
房间内,良欤坐在正座,京衣为他斟茶,他目不斜视地望着京衣。
“你,方才出去了吗?”
“是,一大早出去了一趟。”
“哦,”良欤端起茶盏,装作若不经心问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嘛?”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京衣在他身边坐下,良欤略微有些吃惊,“白公子的弟弟不是一直患有喘疾,我昨晚忽然想起兄长曾有一游医挚友,每年岁中回来看望兄长,他曾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便想去看看这位游医还在不在府上,若还在,想请母亲允许这位游医为小白公子瞧瞧,或许有用。”
良欤释然一笑:“原来竟是如此,我还当……”
“当如何?”京衣含笑的双目瞧着良欤,他手心忽然湿了,赶紧喝了一口茶,笑道:“没什么,原以为你或许是因为邱嫂嫂的原因,误会了什么。”
“你说的邱嫂嫂,可是莲青姐?”京衣一双乌瞳要滴出秋水来,看得良欤心猿意马。
“是,她在这儿住的久了些,下人们和母亲都带她亲厚。”
“莲青姐待我很好,我们姐妹很投缘。”京衣抿嘴一笑,“莲青姐还未过门吧,你怎的唤她嫂嫂?”
“虽未过门,但若有朝一日兄长回来,便是马上会成亲的,如此,叫声嫂嫂也是迟早的事。”良欤自己知道,邱莲青的身影已经在从他眼睛里越走越远,远到他几乎看不到了。也真的怪的很,才一天功夫,她就消失了,良欤说不清楚,是眼前这女子太迷幻,还是那些跟莲青在一起的时日也虚幻了。
“有朝一日,”京衣在嘴里揣摩着这个词,“确实,有朝一日。”
京衣起身,良欤跟着起身,“你一大早出门想必还未曾吃过东西吧?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备着吃食呢。”
“无碍,我素来吃的少。”
“哦。”
看得出他有几分失落,京衣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你与我一起去看看小白公子,可好?”
良欤微微身动,被她握住的手有些颤抖,忽然心中一阵动荡狂跳,冷白的脸亦红了。
京衣弯弯嘴角,放开握住他的手,“那我自己去吧。”
良欤尚未反应过来,京衣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良欤原地痴痴呆呆地望着京衣的衣摆,“我与你同去。”
良欤转身饮了一杯半凉的的茶,深吸一口气,追着京衣走出去,刚出院门,就碰到心缘。
“二公子,夫人请您和少夫人一起过去。”
“母亲有何事这么着急?”良欤看着京衣离开的方向,有些不高兴。
“奴婢不知。”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是。”
待心缘一离开,良欤就急急追了京衣去。
转过书房,就看见白檀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京衣,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良欤问二人。
白檀一脸愠怒:“我也想知道,到镜词夫人处说罢。”
“这?”良欤看向京衣,京衣面露忧色摇摇头。
三人一道走向白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