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亮笑了笑:“再说吧。”
说完继续挖药,心里对这件事情却是不以为然。
这样过了一阵儿之后,挖着药的杨亮手上是速度开始渐渐变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样过了一阵儿之后,他干脆停下挖药的事情,直接坐在地埂上,掏出随身携带的方便面袋子,给自己拧了一个喇叭头出来,用火柴点上,眯着眼睛慢慢的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就不会到荫凉去歇!”
那边的吴红看到杨亮的此时举动之后,忍不住的出声吵着。
杨亮笑笑,尽量以自己最快最轻松的姿势起身,然后挪到不远处的荫凉里,继续抽烟。
一连抽了三支,把自己抽的咳嗽起来,这才停止。
“我想好了,这次这生辰确实要好好的办一下。”
起身的杨亮来到吴红身边出声说着。
这话一出口,不仅仅是吴红笑了,就连不远处的杨浩也露出了笑容。
“后天让杨浩到安子多割几斤肉,我给你好好的做一桌,咱几口也庆贺庆贺。”
吴红笑着对难得想开一回的丈夫说道。
杨亮笑了笑,稍微停顿了片刻,出声提醒道:“我说的是大办。”
吴红微微有些发愣,丈夫这次怎么转了性子了?几斤肉还嫌少?
“那就再杀一只鸡。”
吴红犹豫了一下,下定了决定似的出声说道。
杨亮再次摇了摇头,重复道:“我说的是大办。”
见妻子还没有理解,就又补充道“要请人喝来吃寿酒。”
“啊?”
吴红惊讶出声。
“摆寿酒?”
“咱们这里最少也要五十整寿的时候才摆寿酒,你今年才四十五,摆的哪门子寿酒?”
她皱起眉头说道,声音不由的拔高。
“谁说四十五就不能摆酒了?”
杨亮出声说道,眼角余光看到了一边的杨浩,就又将下面的话压了下去,伸手在吴红胳膊上扯扯:“你来这边我与你说。”
“给杨浩摆升学酒的事情,以前不是也没这个先例?咱不是一样摆了?”
来到距离杨浩比较远的地方,确认杨浩听不到之后,杨亮压低声音说道。
“那不一样!”
吴红出口反驳道。
“咋就不一样了?”
杨亮微微瞪起了眼。
“杨浩是在村上考上最好大学的人,跟你这个生辰能一样?”
吴红说道,随后又补充道:“昨天才在咱家吃了升学酒,后天就又要来家里吃寿酒,中间就隔了两天,连续吃两次席,谁会愿意?
摆升学酒这事,村里一些人就不太情愿了,你再摆一次寿酒,你让村里的人咋看咱?”
吴红苦口婆心的说着。
说完见丈夫不吭声,她想了想,放缓了一些语气道:“我知道你是在为杨浩的学费发愁,有了昨天收的礼钱,在加上剩下的那些,也有三千块了。
给足够给杨浩交两年学费,再顾上一年的生活费了。
有了这些钱救急,咱俩少吃点,多干点,杨浩这四年的学费生活费总能对付下来。
家里的牛也有了崽,过了年就能产崽,喂到秋天卖掉也能换上不少的钱……”
看着掰着手指在那里给自己算账的妻子,杨亮心中更加苦涩,帐是这样算的,但是……
这事情没有办法说啊!
自己的病自己知道,自己的妻子还有儿子是什么样子他也知道。
自己若是将自己的病情说出来,家里面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这些钱,立刻就会被花完,说不定还会借上许多的外债。
他们杨家是从根子上就开始穷了,如今到了儿子这一辈儿,终于有点转机了,他可不想将这点转机断送在自己手上。
倘若花钱能够把病治好也行,有一个好身体,以后还能慢慢的挣钱还债,但是现在……
想起哥姐两个花费了家里许多钱的药罐子,再回想一下父亲病时花费的钱,杨亮所能做的只能是无声的叹息……
“以前的事情都依你,但这次这个事情,必须要依我。
除了过寿这个事情,以后的事情也都依你。”
沉默了一会儿的杨亮开口望着吴红认真的说着。
吴红看着丈夫微微有些发愣,不知道一向好脾气的丈夫今天这是怎么了。
“咋了你是?”
她出声问道,带着一些不适与不解。
“没咋,这个事情就这样说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吴红牵着牛车拉着药材一路往家里而来,车上坐着杨亮和儿子杨浩。
与出去挖药时的愉悦不同,此时的一家人都各自沉默着,一种无言的沉闷在这个三口之家之间蔓延,这在之前是很少见的。
杨浩低垂着头坐在车帮上,透过车板之间的缝隙看着地面上看着那些一掠而过的东西,不去看坐在对面的父亲。
对于父亲过生辰,杨浩是非常赞同的,因为父亲这些年来的操劳,他都清楚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越是长大,越是能够体会到父母的不容易。
在他看来,这次父亲过生辰,割上一些肉,杀上一只鸡,甚至于再到街上买条鱼都是可以的。
但对于父亲想要大办的事情却是从心里面抵触。
他已经不小了,虽然没有独当一面过,但是许多事情还是懂的。
昨日的那场升学酒,村里的一些人都已经不太满意了,这事情他或多或少的能够感受到一些。
尤其是昨天敬酒时那个孩子那一声‘鸡子真小!’更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少年人正是处在一个极其敏感的这年纪,对于这些格外的在意。
昨天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了,同时也不想接受村里众人那种异样的目光。
儿子的心事杨亮大约能够猜到一些,毕竟他也是从少年时走过来的,而且少年时,他所经历的事情,可是要比现在的杨浩更要艰辛。
他一心不想让儿子经历当年他经历过的那些,虽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难以避免。
杨亮的心里很是难受,充满了对儿子的歉疚。
他坐在药材袋上,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来想要给热得满头是汗的儿子整理一下帽子,结果杨浩却扭头躲了过去,随后从牛车上跳了下去。
杨亮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慢慢的收回。
他低垂下头,破旧的草帽几乎将他整张脸都给覆盖住了,过了一会儿,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