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娥…还活着吗……”
这是红衣在这宫墙里听到的第一句话。
黄色的幔帐里传来阵阵的喘息声,那样迫切想听到答案的声音,等来的却是满宫殿的寂静。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走动。
到底是孩子,红衣耐不住好奇,微微拱了拱身,扭着脑袋想向床边望去,
“里面躺着的,真的是开国之君,百姓口中的英雄吗??长什么样子呀?听他的声音,,好像祖父口中的不太一样,,”
在她继续向前拱动着身子,想一探究竟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阵凛冽的目光,果然,
“跪好”她的祖父,北境幕府老太爷―幕衡,低声地训斥殿中她放肆,这样不守规矩。
不想,床帐慢慢地被一双颤抖的手打开,太医们赶紧上前探手把脉,“请皇上不要激动,赶紧躺下”
帐子里的人却坚持要靠着背枕,“是慕衡来了?…是幕衡吗?慕衡……是……你来……看朕了吗……”
“回陛下,是臣,今日特携带孙女进宫,伴君敲幽独,相识一场,臣接太子旨意,遂来探望”幕家老爷子的回复,震惊得满堂官员颔首,“不愧是大将军,普天之下估计只有他一个人敢这样!数十年不上朝,不听召唤,现在一来,就对圣上如此大不敬”底下渐渐有了议论之声
红衣却不以为意,在无数次看到祖父经常为了这皇宫愁眉、发狂,再以红墙为底,作画到天亮。她就明白了,从来不进宫的爷爷,或许,一开始就在谋划着什么。他不进宫,根本就不是因为惧怕皇权……
看今天这情景,她的猜测没有错,但是爷爷要不要这样直接触犯圣颜啊,
“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到开国之君,,难道要最后一次回家了吗?……待计划成功,成为中宫之主,这整个宫墙孙女都回报给你,不是更有意思”
可惜,龙床上和下面跪着的人着实听不到她的心声,纵然已经近十年未见,两个人对视的一刹那,就仿佛交战了数十回。
但是,这一生,谁也没赢
作为开立新朝的皇帝,芙桑。
避开朝廷隐世的世家,幕衡。
近十年了,终于再见。原因是,幕府收到一封秘旨,太子亲书,“皇帝将会崩逝于今日”
所以,从未上朝的幕家老爷,亲自取来秘匣,进宫了。
芙桑,摒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幕衡和红衣,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稳道:
“今日,还能再见,朕……不,我……还是很高兴的,既然来了,能不能告诉我,姮娥……的下落……她还…活着吗?”
咳~咳,他用手撑着头,殷切的看向下面站着的同样白发苍老的人。
幕衡抬起头,语气更加平淡,他答,“臣,等陛下这个问题等了将近十年,今日,就是特此来给您答案的。”
“哦,是吗!你这样爽快,她真的最后还是跟你走了……”
“不,姮娥确实活着,但我们都输了。臣来,只是因为,今天,陛下不用再等,而我也不用再等了……为了让您安心……”幕家老爷子,说话顿了顿,竟向龙床走近了一些,回头呼唤跪在地上的红衣,
“阿曼,将匣子呈上来”
芙桑和红衣,两人都是一惊,红衣以为自己听错了,祖父竟然当众喊她真名,顾不上太多,赶忙从怀中掏出从府里出来就藏好的秘匣,递了上去。
“陛下,这是臣在您最后一程,特意送上的礼物”
“这匣子…这明明是……”龙床上的天子突然剧烈喘息起来,好久才平缓
“是的,它是姮娥的”幕衡坦诚
皇帝听到这个答案,颤抖着打开了匣子,苍白的眼神突然像有了神采,但转瞬又淡了下去
“你走吧,带着孙女走!幕衡,过往之事,朕不会再计较。今日,谢谢你赠匣,真的谢谢……”
幕家老爷听此,起身拱手“陛下满意就好,臣告退”牵着红衣就往殿门走,
“爷爷,为何敢在陛下面前唤我闺名,是说错了吧”
红衣低声询问心中所疑,却没想,牵着她的手的老人,竟然蹲下来,冲她难得一笑,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她对爷爷这个笑,鬼魅的笑记忆深刻,不如回头想看看龙床上的人:眼神涣散,嘴唇微杨,一双手紧紧相拥着匣子,
床幔好像被风吹的,在浮动,叫里面人的话语都渐渐吹了出来
“手弄生绡百团扇,一时似玉,共…共徘徊……”
这场景,让红衣不得不好奇“您真的给陛下送的礼物?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当然是礼物,那是集尽一人精力所绣―合欢扇,于他而言,是一生最珍贵之礼物,也是他的催命符……”
说完,祖孙俩不觉都回头,却听里面传来一片哭声
幕衡重新牵起了红衣的手“他走了……我们…也走吧”
……
宫墙的门打开,随着幕府祖孙俩出来的,还有开国之君崩逝的噩耗。举国哀痛,一月后,太子芙寂继位为帝,登基后下旨称先皇为――圣祖。
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朝代。
先朝,只有皇帝,没有皇后。
太子之母,未名。
记载也寥寥几笔:
圣祖,作为开国之君,南征北战,坐朝时间并不长。百姓对其政绩并无所评价,唯有对其两项政治举措,为之议论。
史书记载,天圣元年,开国之祖――扶桑,收复失地,弃前繁都,建都泰安。一月后,因都城旧,群臣立于朝殿,与上鉴论。期时,上唯问抚远将军(慕衡)之见。但,将军面素未答。
上,遂之喻旨意:“泰安之地,为朕父亲选,不为更改。群臣将军,借先朝繁华,在此建府,不化封地,将门世家,选取承人,轮守边境。”群臣惊。
第二个记载是,天圣九年,圣祖急崩于泰安殿,无遗旨意,皇太子――芙寄,登基为帝,国号“启圣”
……
新皇登基三年,宫外先帝下只旨种植的柳树,枝桠茂盛。在河流两岸守护者这一道道宫墙。
旧人故去,新人盛来。泰安殿建起了亭子,开挖了河蕖。宫人们都道,
“皇上与先帝不同,但有一处不可思议,为什么都爱独处下棋。索性,现在的皇上,还愿意与慕将军共议棋艺,不然就太孤寂了。”
……
亭前成溪,改建后的泰安殿,
只有这个亭子吸引人意。
因为这是皇帝,当今的圣上,亲自设计。
自用起,除当今圣上,便只允许一人亭下复坐。
“你又输了”与身着黄袍的人抬起手,落下最后一子爽朗大笑乎,
“卿可谓之故让朕否?”
对面之人听闻,捋了一捋发前落自由的白丝,
“臣~誓扫狄奴不顾身,自当棋艺专攻之术,不如圣上”
“哈哈哈~镇北,你太谦虚了,幕府出来的人还是有实力的”
“陛下谬赞,自先帝走后,家父已经闭门不出,府中之事已经全部交给成臣打理,幕家现在只想守护好边境”
“朕对幕府的衷心还是相信的,对了,父皇去世那天,给他递匣子的女孩子,是你的女儿吗?临阵不惧,颇有将军府的家风。改天带进宫,让宫里也热闹热闹吧”
幕镇北,神情一缓,嘴唇动了动,“是小女,刚刚五岁”
芙寂,继位以来,今天仿佛是最开心了一天,他召幕府将军进宫,
“镇北……看在我们也算一起长大的份上,告诉朕,那个小姑娘呈上去的命匣里到底装了什么?……让父皇激动如此……”
“这件事,臣也不知道,他们瞒得很紧,好像是跟一个女人的遗物有关”
“是吗?果然!你觉得会不会……会不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