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唯一一个给公主带了花回来的人,阿切得到了小公主的赏赐。
他收拾了只有一袋子的行李,告别了曾经一起挤在硬板床上取暖的同伴,搬进了自己一个人住的小房间。
阿切把公主赏赐的珠宝都装到了一个铁盒子里,那是去年他快冻死在街上时,怀里抱着的铁盒子。
那是阿娘留给他的遗物,说是到了实在挨不下去的时候,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换钱,起码能买身衣服穿,再买几个饼吃。
可是他知道,里面什么也没有,那只是一个空盒子而已。
很小的时候,他就看见阿爹将盒子里的项链拿去赌钱了,只是阿娘一直以为自己祖传的嫁妆还在这个铁盒子里。
他抱着铁盒子,以为自己的一条命就要葬送在这寒冷的冬天了。就是那时候,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小公主出现了,给他起了名,还将他带回了公主府。
世上怎么会有小公主这么善良的人呢?不过好像府上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小公主,他们说她蛮横,只会变着法子折腾人。
可怜的小公主,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公主的爹娘——哦,那叫父皇母后,都只会宠着她的弟弟,据说小公主见自己的弟弟也不能直接叫名字,要叫太子殿下。
阿切站在椅子上,把铁盒子放在了衣柜的最顶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还是拿了下来藏在了床底下。
时间总像是过得很慢,但是等你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时间过得那是太快了。
当今年第一阵冷风刮来的时候,阿切开始坐立不安了,如果今年公主还要花,他得上哪里找去?
这天给公主磨墨时,阿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公主殿下,可否准我一天假?”
小公主听着不高兴了,将毛笔往桌上一拍,“怎么?嫌陪着本公主烦了?”
“不是,小的不敢。”
“那你请假干什么?”
阿切不磨墨了,低着头喏喏地说:“小的,想给公主找木棉花,看还有没有,若是趁早拿回来用温水养着,应该比去年养得久。”
小公主一听是这么回事,又开心了起来,“好啊!你去哪里找花?远吗?要是不远本公主也要去看。”
“花是远的,在南边呢。不过刘将军府不远,要是他们还去南边,小的也许可以拜托刘将军府的公子带一朵回来。”
“刘将军府的公子?就是你说的将你从山上救回来,还给了你一朵花的那个人?好啊!你再去拜托他,今年要多带几朵花儿。”
几天后,刘将军正在房里好声好气地安慰自己的夫人。大丈夫志在天下,行军打仗那也是家常便饭,何况这次只是每年的例行检查而已。要离开家那么久,刘将军自己也舍不得,可是在国面前,家还是得往后排的。
刘木站在门外,等着爹爹安慰好了母亲,就央爹爹再带他去南疆。本来自己也想多历练,现在阿切也求上门来,说公主还想要南疆的木棉花,那就更是不得不去了。
刘木哀声央求了好久,刘将军终究还是答应了。
小公主得了消息,知道今年又有花儿了,很是高兴,这一高兴啊,偷偷带着阿切就溜出了公主府,要去见见这人的庐山真面目。
在刘府的后墙上,小公主坐在墙头往里面好奇地张望,阿切在墙下紧张地盯着,就怕这位小祖宗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刘木看见这两个人,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阿切他自然是认得的,前几日还来拜托他要木棉花,这小女娃娃穿的如此华贵,难道是……
“你就是刘木?本公主亲自来谢谢你,你应该感恩戴德了,这次一定要多带几朵花回来,听到没有?”
刘木单膝跪在地上,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可以见到公主,连忙就应下了,“一定,草民一定带很多木棉花回来。”
小公主笑了,笑得那么灿烂,看得刘木眼睛都直了。
刘木远去南疆的这段日子里,小公主前所未有的乖巧善良。公主府上的人都震惊了,这小公主竟然不折磨人了?还每天都那么高兴,是中了邪吗?
阿切每天给公主磨墨,看着公主的鬼画符和笑脸,觉得此生都没有这么幸福过。
冬天越来越冷了,例行南巡的队伍终于回到了皇都。小公主听到了消息,连忙就带着阿切要再次偷溜出府。
阿切拉住公主的手,欲言又止。
可是小公主哪能乖乖的?软磨硬泡就是要阿切带她出去,想亲自去拿木棉花。
“公主殿下,小的现在去拿,来回都跑着,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带回来。”
“不嘛!这次刘木带了很多花回来,你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
“公主殿下,小的再带上几个下人一起去,多少都能拿回来。”
“不嘛!本公主就要亲自去!”
“公主殿下……”
“阿切!你是不是非要本公主生气?本公主说要亲自去拿,就是要亲自去拿!你丧着个脸也没用!”
阿切拗不过公主,只得带着她又去翻刘府的墙。
小公主自己一个人在刘府后院等啊等,等了好久,嘟着嘴生闷气。
阿切不听话就算了,怎么这刘木也要气她?
不知等了多久,阿切带着刘木进了后院,小公主见刘木来了,气马上就消了,“花呢?花呢?”
刘木伸出手,递给公主一朵残了的木棉花。这木棉花不仅缺了一瓣,还被捏的变了形,一看就活不过几天了。
小公主那个生气啊!伸手就推了刘木一把。
刘木一个身强体壮的少年,只是被推得后退了一步,但是他手上的花却掉落在了地上,他又弯下身子去捡,看着手里的木棉花发愣。
“你什么意思?本公主不是让你多带一些吗?你就带了这一朵?还是这么丑的一朵?”
“只此一朵了,公主若是不想要,就算了吧。”刘木将花塞到阿切手上,转身就走。
小公主怎气的过?在刘木后面一路跟着,一路骂着:“你是不是活腻了?知道本公主现在多生气吗?知道惹本公主生气会有什么后果吗?你爹不过是个四品的将军,本公主在父皇面前说一声,别说革去了他大将军的职位,就算要了他的命也……”
小公主一路追出了后院,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刘府上下都挂满了白色的绸带,空中翻飞着白色的纸片。
阿切轻声地说:“南巡的队伍在南疆受到了埋伏,刘将军他已经为国捐躯了,阿木哥是好不容易才从刀下逃了回来,也是好不容易,才摘到这一朵木棉花的。”
小公主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没有出声。
最后,她慢慢地转回身来,眼里似乎有些水雾。
“木棉花。”小公主拿过阿切手中的花,轻声呢喃,“这叫木棉花。”
这是刘木在南疆摘到的第二朵木棉花,也是小公主见到的第二朵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