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走了。”许隐将两条裙子放进布包,手够到脑后松开马尾辫。头发呼啦一下散在肩上,遮住了她的耳朵,遮住了她的侧脸。
大猫从沙发上慢悠悠起来,跳到茶几上,然后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跳进了许隐的怀里。
许隐顿时觉得手腕猛地一震,差点没有支撑住。
“走了,去卖裙子换肉吃。”许隐带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保证自己极不显眼后,许隐才抱着大猫放心出门。
傍晚的余晖洒在灰色的大理石板上,大理石板坑坑洼洼,撒上去的金灿灿的日光顷刻变跳进那些大小不一的洞里,没了踪影。许隐踩着那光,学着大猫的步调慢悠悠地走。
她并不常出来,所以每一次出来心中都带着一点小雀跃。
外面的世界真的一天一个样。巷口的那栋楼上次见还是和旁边的小房子平齐的,现在看已经盖得很高了,遮住了这片巷子一条街的光。天还没黑,街上部分店铺的灯光早早地亮了,红的黄的蓝的灯光仿佛被风吹得左右摇晃,让人眼花缭乱。从寂静的巷子走进吵闹的街市,许隐依旧不能习惯。她抱大猫的手紧了紧,缓解自己的紧张。
走进街市后频频有人回头看许隐,不过需要知道,这些目光倒不是为了看她的,而是看大猫。许隐已经不奇怪了。
大猫一身白毛柔软蓬松,不带一丝杂色。蓝眼睛慵懒迷离,撩人而不自知。它就是闭着眼睛四脚八叉地窝在许隐的怀里,也会有人不断直呼可爱。
看看,颜值就是这么重要。大猫这样一只懒猫坏猫,因为它的脸,它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一般人都只是用格外艳羡的目光看许隐,潜台词大概是:卧槽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猫,我的心都要化了卧槽!再迷妹一点的,会小心上前问许隐,请问这猫是什么品种啊,真的好可爱。更有甚者,会腆着脸上前想要尝试触摸一下大猫高贵的躯体和脑袋,并承诺只摸一小下就好。
大猫是什么品种的猫?许隐自己也不知道。她之前也没有养过猫,她只知道大猫是一只蓝眼白猫。摸大猫?这不是在老虎身上拔毛么,大猫那臭脾气,她怕它把别人给挠秃噜皮了。曾有一个熊孩子大老远看到大猫就开始兴奋地尖叫,像只跳跳虎一样狂奔过来,脸开心如一朵盛放的菊花。许隐还没来得及阻止,熊孩子的魔爪已经伸向大猫的脑袋。
大猫随即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两爪子,凶悍十足。
熊孩子顿时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齐流,小孩子的妈妈在后面追着上来,不停道歉。许隐捏着大猫,心中同样觉得愧疚。尽管小孩的妈妈不要许隐负责,本着良心许隐还是带了小孩去医院打了疫苗,还买了一些水果赔礼道歉。
那次大猫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红烧肉吃。
以后出门,许隐都捏着大猫的前爪,不让它动。大猫对许隐的做法倒是没有任何反抗,只要不把它放地上让它自己走,怎么抓着它都行。
穿过一条街,走两个红绿灯,再右拐进另一个巷子,往前走三百米就到了服装店。
这一条巷子的两边开的最多的就是服装店,红红绿绿的招牌挂在一模一样的墙面上。什么“以衣敌百”、“衣秀”、“美轮美奂”、名字千奇百怪,争奇斗艳,各自的门店却是统一的冷清。
许隐偏爱这份冷清。
这些服装店的店主也大多闲赋着。夏天,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门前,旁边搬个凳子放瓜子花生。指甲涂得血红的细手抓着一小把瓜子,一嗑就是一个半天。白的红的松糕底的薄拖鞋半挂在脚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冬天,就窝在各家的店门里。手机摆在桌子上,桌底下开着暖呼呼的小太阳,喝着奶茶追剧。等哪天开不下去了,就收拾东西关门,换个地方继续。
在这种巷子买衣服,不但要有毒辣的眼光,还要有一张不得了的嘴皮子。店家漫天要价,不会讲价,只能伸着脖子成为待宰小羊羔。
许隐进了一家名为“汝衣”的店面。老板娘正趴在前台上看剧,笑得花枝乱颤,左手捏着的瓜子半天没安全送进嘴里,最后一个没留神还掉了。瓜子掉了,老板娘的手还保持着握着的状态。
不把这集看完老板娘是不会回头看她的,许隐抱着大猫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定,等着老板娘看完这集电视剧。
“你说我这一看呀就忘了时候,真是对不住啊妹妹。”老板娘看完这一集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端着装着瓜子的亚力克小碟子往许隐面前送。
“吃点瓜子聊聊天,外边天还早得很呢。”
老板娘里面穿着一条大红色的针织连衣裙,外头套一件粉红的绒绒短褂,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那珠子比许隐的大拇指还要大。她还没有靠近,许隐就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劣质香水味。老板娘斜着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将瓜子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歪着头朝许隐抛媚眼。老板娘是个桃花眼,本来看人就多情,她后天又爱朝人使眼色,久而久之看谁都像抛媚眼。
“这次带了几条裙子啊,妹妹。”最后一句妹妹老板娘特地提高了声调,是在讨好。
许隐知道老板娘又在打歪主意了。
“两条。”许隐拿出包里的两条裙子递给老板娘,一条黄色,一条深蓝。
老板娘将那两条裙子拿起,她手上涂着翠绿色的指甲油,上头还嵌着碎钻。她将裙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这次没有往日做的精致哦,妹妹。你看,这线头还露在外头呢。”老板娘翻开拉链反面给许隐看上面不到一厘米的线头。
“要不是看你一个小姑娘要钱用,这样的裙子哪个敢收哦,我这是看中了妹妹这个人,想和你做朋友。”
“您说得对。”许隐没有反驳。
“而且你这量又少,每次一件两件地给,我都是亏了本地收又亏了本地卖,都卖不出去回头给我家那几个小孩子在穿。”
老板娘把裙子放在一旁,一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一边侧着眼睛看许隐。这丫头整天戴着黑口罩,也不知道是不是口罩下的脸见不得人。年纪轻轻的,一双手倒是巧,做的裙子最讨客人喜欢。不过小姑娘嘛,让她赚点钱就不错了,这价格,还不是由她这个当老板娘的定。她就不信屁大点的小孩会敢得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