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玩城里开着暖气,热流从头顶的通风口往下灌,羽毛一样轻的热气拂在许隐的脸上,她霎时感觉脚轻飘飘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被这热流唤醒,即将要冲出来。
她闭上眼睛,不属于她的记忆火车从她的脑海中一晃而过,每一帧画面清晰而又迅疾,她甚至都可以看到画面中清澈的河水底下一个个椭圆的鹅卵石,青的灰的都有。
短短的十秒内,许隐仿佛又过了一世。
一股热风吹来,带着雨水的湿润。
高大的黄连木和郁郁葱葱的椿树,细长小巧的紫红色黄连木树叶和臭椿的嫩黄垂着的果实混在一起。绿色的藤蔓在树林之间蜿蜒缠绵,平静而又美好。这是一种粗犷而又自然的场景。高高低低的灌木丛四处生长,血红色的天堂鸟在坚硬的树木底下,流着水的溪边绽放。左边的风景是突兀的,像是被谁横刀劈断的半截山壁,半山崖的缝隙零星长着淡紫色的兰花,枝叶柔软地低垂,花瓣只小小的一片。水从山崖的小缝中缓缓流出,然后在山脚汇聚成一条溪流,顺着地势往下。
如果左边山崖让人望而生畏,那右边的风景却令人心生幻想。水源渐渐消失在生长茂盛的草丛,绿色的草坪一望无际,绵延没有尽头。一株巨大的杜鹃花树格外显眼,在相互交错的树干枝叶中,拳头大小的红色杜鹃花挤成一团,淡黄色的花柱随着风动的瞬间也跟着一起摇曳,让人想起古代女子头上精致玲珑的步摇,一举一动,无不是美。许隐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杜鹃花也可以这样美。杜鹃啼血的场景她曾幻想过,一直觉得这只是一种夸大,杜鹃的颜色,怎样也不会鲜红如血。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是有多孤陋寡闻。现在,她眼前的杜鹃,每一片花瓣有着最鲜艳的红色,每一朵都开得气势昂扬,在最高的枝头,做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地上铺满的凋零的杜鹃,给唯美的场景又增加了一份真实的凄美。
随后,许隐移开视线看向其他地方。
大自然从来没有如此鲜艳,如此缤纷,如此诡异而又近距离的形式出现在许隐的眼前。仅仅只是一瞬间,许隐眼中装满了世界上所有的颜色。杜鹃树的周围,各色的花草树木各自安好地生长。小的花埋在细长的草丛中间,还没有指甲盖那么大。体型大的花大过许隐的手掌,显得有些笨拙。桃树,梨树,香蕉树,还有很多很多许隐叫不出来名字的树。季节和温度的影响在这里好像几乎不存在,本来不应该属于一个地方,不是一个季节的植物都长势良好。很多枝头青红的果实散发着迷人的香味,让人垂涎。
许隐都不敢轻易迈出脚,怕破坏这其中的一花一草。
“喜欢吗?”有人悠然走近那不可冒犯的仙境,走进那花花草草之中。他在那悬崖旁侧着身子,黑色的衣服和绿色的草坪对比格外鲜明。
“太美了。”许隐听到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回答。
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这一切,什么词语都形容不出来这一切。
“这可不是光让你欣赏的。”
看着那人走过黄连木和椿树,走过盛开的杜鹃花下,踩着一地鲜红的落花,然后站在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树下。被衣袖遮住的瓷白手腕抬起,五指靠近书上青色的果实,轻轻拽动,果实就从枝头到了掌心。
他原本是背对着许隐,他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还是花朵太多迷了眼睛,许隐仿佛看到他在笑,很淡很淡的笑容。
他从花海中走出来,一步一步靠近。一身黑色衣衫十分严肃,可他手上紧握着的小果子却让许隐觉得他此刻有些可爱。身后扎着头发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一头的黑发全都披在肩膀。
他把手中的果子交到那人的的手中时,果子的表皮还有他残留的温度。
“吃吃看。”
不需要洗一洗吗,算了直接吃吧。
青黄带紫色的果皮十足地饱满,第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汁水就俘虏了人心。许隐看着那模糊的影子小心而又满足地吃完了小小的果子,回头却看到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坐在草坪上,看着远处的杜鹃树。
模糊的身影在离他两米的位置也坐下,顺着他看着同一个地方,看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特别。
绿色的草皮很软,是一张天然的地毯。
“这里好美啊,和仙境一样。”许隐听到另外一个人发出叹息。
“还好。”他回答,并不在意。
“这里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了。”对方强调。
“你见过的地方还太少。”
“为什么桃树可以在同一个季节和橘子树一起结果?”
“为什么不可以呢?”他转头看着另一个人,用一种老师教导学生的语气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果树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哦”
......
“这里会有猛兽吗?,比如老虎什么的。”那人看着周围的寂静。这里这么多的花草树木和果实,应该有很多飞禽走兽。
“没有。”
“为什么一只鸟都没有看到?”
“因为本来就没有。”梼杌回答。
“那花草种子怎么传播?”
“随它所愿。”
“那还真是随性.....”对方声音越来越低,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
“还有什么想问的?”他终于发现了对方的沉默,他一只手懒洋洋地撑在草地,心里格外轻松,可能是许久没有这样了。
“什么都可以问吗?”
“嗯。”
“比较不礼貌的问题也可以问吗?”对方有一点犹豫。
“嗯。”
他就打断她,“想问什么问。”
他回过头来,深蓝色的眼睛里是明月一般的流光,又冷又清。透过回忆和梦境,许隐被他的眼神抓个正着。
许隐恍得就从那虚幻中脱身。周围的嘈杂又回归原位,左边是林依眠,右边是玄冥。
刚刚的一切,好似是个梦。
别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