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尧轩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想别的事，就比如现在，他在急速飙车的时候就还在算今天闯了几个红绿灯，但是后座上小合的每一次痛苦的哀嚎都会让他的思想回到现在。
他要开车送小合去那个地方。
一个能救小合的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像是为了营造更加紧张的氛围，天公甚至还降下了大雨。
轮胎侧滑将水洼里的水激起一阵阵扇形水花，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光彩夺目，挡风玻璃上“乒乓”作响，雨水飞速击打在车顶上，就像一位鼓手在快速击鼓。
小合的脸因为痛苦扭曲在一起，黑暗与光照将他的脸照成一张阴阳脸。小离一面安抚着小合，一边抬起头催促着白尧轩。
“要去哪啊！快啊！”小离的眼里噙满泪水。
“我都超速了加连闯十几个红灯了啊大姐！你别催了！”白尧轩同样大喊，他操控着车在车流中穿梭，如游蛇一般见缝插针。
不久。
“到了！”话音未落，刺耳的刹车声随之响起，然后平平稳稳地停在一家别墅门口。
白尧轩不顾雨水的击打，拉开车门把小合抱出来，然后冲到大门口。他也顾不上去寻找门铃，直接站在大雨中咆哮道
“穆青筱！！！出来救命啊！！！”
白尧轩看着别墅内的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然后大门忽的拉开。
“进来！”穆青筱紧皱着眉毛，脸上带着一丝怒意。
白尧轩连头都来不及点，就跨了进去，把小合扔在沙发上，转身就看到穆青筱脸上那惊愕的表情以及满脸焦急地跟进来的小离。
“嫉妒的诅咒，能解么？”白尧轩的语速很快，但吐词仍然清晰。
“能，但费点时间。”说着，穆青筱便动了起来，伏在小合的旁边去查看，不过一秒，她又猛的转回头来焦急地道“我需要空间！”
白尧轩立刻明白，把茶几，椅子，和沙发旁的柜子全部堵在了门口，然后抱起满脸泪水的小离就跑到二楼上去了。
虽说这孩子看不到那些东西，但是还是不要看到另外一些东西为好。
白尧轩拉过来一个椅子，把小离抱在上面，转身正要下楼，忽然又回头道“呆在这别动，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下楼！”等小离慌乱的点点头后，他才越过扶手跳到一楼。
一跳下来，白尧轩就看见穆青筱身后的那双翅膀，那双翅膀闪耀着金色光芒，仿佛从天上降下一道圣光照耀着穆青筱的身上。穆青筱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小合那受伤了的手上，那些伤痕忽然像恶鬼一般在那条手臂上游动。刚刚平静下来的小合忽然放生嚎叫起来，完全不像之前哀嚎的小合，而是一个仿佛恶鬼一般的小合。
穆青筱的眉毛不禁一皱，她的额头上也是汗如雨下，金色的光芒忽然变得更亮了，小合手臂上的伤渐渐化为丝丝白烟消失了，小合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慢慢缓和了。白尧轩叹口气，放在兜里的手也松了下来，然后伸了出来。
“结束了吗？”白尧轩问。
“不知道，应该是净化成功了。”穆青筱已经睁开了双眼，喘着气道。她身后的微张的翅膀也慢慢收敛起来，但是穆青筱还没有把它们收起来。
“啊啊啊啊啊——”
白尧轩忽然一惊，然后立刻就明白结果了。
可惜，晚了。
小合的右手上，无凭无据的长出利爪挥向了穆青筱。
这一刻，小合的动作突然变慢了，就像是他的时间被缓速了，穆青筱的动作却极为轻盈地向后一跃，白尧轩也愣住了，他没有释放他的法则，也不明白这是谁释放的。但是现在没时间去思考了，白尧轩立刻冲了出去，身后的残影迎合着他的动作追着他出去，同时白尧轩的右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柄还未露出刀刃的蝴蝶刀，但是下一刹那间，白尧轩的右手迅速转动了几下，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已经露了出来。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小合此时已经恢复到了正常速度，他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咆哮着转身。他全身上下的皮肤各处都被黑色的东西包裹着，那东西还在快速的在脸上朝他的额头包围过去。
铛！
刀刃与利爪的碰撞居然产生了炫目的火花，白尧轩惊讶之余，双腿奋力一跃，弹射出去，随后左手撑在地板上再屈臂一弹，翻了个跟头后双腿平稳的落在地板上。
小合见势立刻朝白尧轩狂奔过去。
白尧轩的动作还没有收回来，小合就已经奔到他的跟前，锐利的利爪划破空气朝他袭去。白尧轩现在只能用那把蝴蝶刀去格挡。
嘭！
白尧轩本来就没有站稳，而此时又用蝴蝶刀伸出去格挡，自然挡不住小合那一记猛挥，后退两步，身形一歪，坐在地板上。
小合也乘胜追击，跳向白尧轩的同时又是一击。
乓——啪——
前半声是利爪与蝴蝶刀碰撞发出的声音。后半声则是蝴蝶刀破碎的声音。
利爪切断蝴蝶刀的前一刻，白尧轩迅速向后挪动了一点点，利爪深入地板上，而利爪上方便是白尧轩的裆部。
我靠，真险啊。白尧轩暗自庆幸。
吼——
不知道小合是不是因为愤怒或者痛苦而在咆哮，白尧轩将右手中的蝴蝶刀碎片甩了出去，同时向后一翻，直接站在了刚才冲出去的地方。
而小合的利爪则一直卡在地板上，然后开始猛烈的抽搐，不到两秒，他便倒了下来，身上的黑雾慢慢散去，同时散去了，还有他背上的数根闪耀着金光的羽毛。
“谢了......”白尧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刚才，小合的动作......是你放的法则吗？”白尧轩找不到一时间找不到适当的词去形容小合刚刚被缓速了的事。
穆青筱喘着粗气，她的翅膀微微收敛。“不是我，我没有那种法则。”穆青筱慢慢上去，去摸小合的脉搏，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白尧轩，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言而喻，小合已经死了。
然后楼梯上就发出“咚”的一声。
……
远处屋顶上的少女放下望远镜，转而对一旁的另一位女孩道“顾缘合死了，但我没看到你说的那个人的强大，顶多是吸引了一下顾缘合注意力然后被那女的干掉了。”
另一位女孩的上半身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她端着一杯麦当劳的果汁在吸着。
“那是因为他还没找到人生的真正意义，等他找到的时候，他就会变强了。别急，艾瑞卡，到时候你和他之间谁赢谁败还不一定呢。”
艾瑞卡眯了眯眼眸，她把望远镜交还给那个女孩。她的肩膀上的铠甲连同她的脖子也包围在一起，她啧了一声，然后道“那我为什么要等那么久，然后跟你们其中一人决胜负？”
“你不需要等那么久。他只需要一点点的刺激就可以找到他活下来的意义了。”
“那你为什么还会需要我？”艾瑞卡满脸不高兴，她觉得她好像被利用了。
“我只拿到了他妹妹的力量的一小部分，但很可惜，尧晨那孩子在死前把自己的力量移交了一部分给她哥哥。那个力量，原本应该是我的。”女孩吸光了果汁，把纸杯安稳地放在墙角，然后又从卫衣兜里掏出一个汉堡，然后打开吃了起来，然后一边嚼一边说道，“尧晨的死只是个意外，我也不想害他的，只不过谁知道你们美德的那一帮人那么丧心病狂，嗷，我没说你，我说的是正义和节制。”
“你……算了……说吧，你需要我帮你什么？”艾瑞卡转回头，她不想看见有人在她面前吃汉堡这种垃圾食品。
“嗯......很简单的一个小忙。你首先得干掉傲慢，剩下的交给我就行。”女孩若无其事的道，她虽然满嘴都是吃的，但说出的话语却仍然清晰，就好像她的声音不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傲慢？她的死活好像不影响你的计划吧？”艾瑞卡皱了皱眉毛，她一想到傲慢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很不爽，但她又很无奈，因为她和她总是打成平手。
“那伟大的宽容大人的意思就是……你打不过她咯？”女孩噗地一声笑了，她转过身正要离开，艾瑞卡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过几天，她的尸首就会摆在你的桌上。”
“那样最好。其实吧，除掉傲慢也没什么意思，也就是象征着法则战争的开始而已。顺带除掉一个可能杀死我的对手……总之，祝你好运。”女孩拖了一个长长的音，然后摆着手离开了。
艾瑞卡轻轻摇摇头，把一直靠在墙上的战锤扛在肩上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白尧轩站在别墅大堂，通过那面落地窗望着外面。这里是别墅区，自然不会有他家楼下那些摊贩的活动，也就没有他家楼下的那般热闹。抱着抽一根烟应该不会被骂的侥幸心理，白尧轩点燃烟包里的最后一根烟，坐在沙发上享受着这最后一根烟。
他闭上眼，回想着他今天的举动。
他为什么要去救她呢？
他又为什么要去救她的弟弟呢？
一个陌生人罢了，何必再回来麻烦贞洁呢？自己明明对她有愧，虽然她不知道……
他感受着口腔里的那股痒痒的烟雾触感，然后缓缓吐出来。他透过这片薄烟，望着墙上昏黄色的墙灯，仿佛那是一盏黑暗中的灯火，又遥远无比，又近在眼前。
白尧晨也曾是陌生人！
但她与众不同，不是么？
之前不也是遇到过和尧晨很像的女孩么？你也没去主动上前对么？
白尧轩的脑海里冒出了两个恶魔，他们互相争论，谁都无法打到谁。
她们有父母！有家！你不能拆开一个家！
但你今天出手的那一刻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家，对么？
那么脏，全身是伤，怎么可能有家！
白尧轩的脑子里慢慢的冒出更多恶魔，他们互相撕咬，试图消灭对方来让自己获胜。白尧轩倒是不想管他们，他自顾自的抽出脑袋里的记忆。都是白尧晨的记忆。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火光中，她在襁褓里嚎啕大哭。
她死的时候，也是在火光中，孤独无助的蜷缩在血泊里面。
白尧轩十分清晰的记得，白尧晨躺在死去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他送给她的戒指。一想到这，白尧轩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在脑海里把恶魔们统统赶走，他此时希望脑海里安安静静的，好让他此时想一下，接下来的事。
尧晨和小离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怎么办......尧晨......我该怎么办......”
不行......一想到尧晨就会忍不住......要哭......
白尧轩双手捧着脸，手肘撑在腿上，他低声呜咽着，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和迷惘。
他无法理解。
他害怕拥有，因为他现在一无所有，一旦拥有，就必然会失去。他害怕失去。
他回想着自己的过去，每每拥有，最终都会失去。
一具空壳而已，灵魂早已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一瞬间站了起来，右手蝴蝶刀指着来者。
“我靠！”
吓得烟都差点掉在地上了，他愣愣地看着这个黑着脸站在面前的女人。
“你跟我说过，我哥把我托付给你了是吧？”穆青筱淡淡地说，“但你为什么总是来麻烦我呢？”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已经快十二点了。白尧轩是四个小时以前到这里的，他尴尬地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就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烟往嘴边凑过来。
“还有烟么？”穆青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着懒腰问。
白尧轩愣了一下，掏出烟盒递了一根出去。
穆青筱接过那剩下一半的烟抽了起来。白尧轩眯了眯眼，搔搔头发把头侧向另一边，“我还不知道你会抽烟。”
“抽的不多，我只是被你这种人吵到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想抽。”她顿了顿，“刚刚那个，埋头捧面的，是不是你？”穆青筱抽了一口问道。
白尧轩又回过头看着她，他心里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平时表现得比较淡漠，除了特别熟的女性以外，基本上都会在女性面前表现得束手无措。他实在不想在朋友面前承认这个，轻笑着摇摇头，“不是。”
“那去楼上看看吧，小离刚刚醒了。”穆青筱勾了勾嘴角，“我和孩子打交道，比你在行。”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觉得你不适合带着她。
白尧轩点点头，刚站起来，穆青筱就翘起二郎腿打趣地看着白尧轩，“你说你活的这么精，怎么跟女人就处不来呢？会没女朋友的。”
白尧轩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他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说道，“你最好也不要总这么说话，会没有男朋友的。”
说罢，便转身走上楼，站立在那扇房门前面。那从现在起我就得试着跟你们好好相处了。他想着，推开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