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儿也一直未孤自飞去,兴许是连夜奔波饿着了还未填满肚子。走不动。
在泥地上邋遢躺着歇息老长一会,白垩才用手摁住地面,试着起身,但腿上的酸麻感觉还没消去,但他知道活动开筋络通血会恢复的快,于是转圈蹦跶了两下又跺跺脚,嘿嘿笑道一声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是身上除了辟谷丹,没备些活血化瘀的草药丹丸,不然白垩可不担心腿麻还是手麻。
瞧瞧,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少年多是这样。
也想着过了这一劫难,等见着了镇子都城的时候,要找个老师傅学学医,待学得所成,日后行走江湖,哪怕再是进了山野林子,认得哪个是草药哪个是毒药,啥该碰啥不能碰也是好的。
不像现在这样,一穷二白也就算了,脑子里除了识字和背些诗词,啥也不懂啥也不认识,这才是真的一穷二白。别人是感情受挫难过,他这儿是实实在在的不好过。
想到这,少年听闻以前的玩得来的伙伴儿讲,说拜师傅要拿什么敲门的砖,当时白垩就听得迷迷糊糊,如今挠挠头,也是不明所以,敲门砖是什么砖,得去哪儿找?这都是净是些什么些古怪规矩?
他一脚踢飞一颗石子,先生天天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可天下这般多的规矩都要遵循做到,岂不是要压死人了?
就像这拜个师傅还得拿砖敲门,这种破烂规矩不是可有可无吗?
少年哧哼了两下鼻子,觉得自己行了,满不在意什么规矩之说。
但想到以后若真有拜师傅那么一天,他也不敢马虎大意,到底得找块敲门砖敲敲,这可不能出了差错,不在乎是不在乎,可想想觉得还真不能改,先生也常说什么规矩大过天,随怀疑是不是太夸大了,可还是不敢违逆的。
想起这话,白垩努努嘴。
又想到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话,那位他喊傈狸姐的女子经常拿这句话数落他,没少对他说过。
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没对她那姐姐说过,比如,不好了伤疤忘了疼,记着多难受啊。难道疼还得记着?
少年摸摸鼻子:“那我不得疼死?”
这话说的很有大人味,很多事少年怎么会不在意,在意了也不能怎样。
就那他爹来说,那么有钱有本事,不是还有那么一堆烦心事天天摆在案几上看吗,看完了写俩字一笔带过也不说话。
能说的才说。
可白垩以前每次看到时,他爹常常坐在椅子上看一大会说不一句话。想来解决不了的烦心事不少。
只是现在想想不知道为什么,印象里有些模糊,他爹,是个大官吧?
少年转过身,看向山崖外,绵延的青山,青山上多悬崖,林木遍地,都被淡淡雾气笼罩着,如何极尽目力也看不清全部风光景色。他轻声道:“到底不是天上的那些修行者。”
一语落下,身后却猛然传来一声震动山林的虎啸声。
难得这山水意境,还没清闲一会儿。我的个天,那可是开了锅。少年彻夜未免,突然被这么一震,下意识张开两臂半蹲下去,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林子,不知有什么,怕是山虎。
老虎?少年惊恐万状。旁边那处灌木丛生,而草地上不知在找什么吃的一尘不染的仙鹤,原本吃的好好的,和少年两两相安无事。亏得这一嗓子厉啸,和白垩一样,吓得猛抬头长啸一声,振翅哆嗦,跳崖飞走了……
白垩扭头看到仙鹤就这么不轻不响的把自己撇在这里,独自飞去,这可急了,一时间炸锅了,神色惊恐的沿着山崖边,伸着一只手追去,嘴里不住朝那只鹤儿大喊:“哎!咱是朋友了,是兄弟了,你别走啊!鹤,鹤,鹤啊我的天!”
没追上,少年练功习武自觉锻炼的不错。可这会儿却跑两步累的不行。
跪在山崖边哀嚎的白垩看着天空上那鹤儿越飞越远,有越来越小,表情极度悲丧。“别走啊…”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密林,突然生起一身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他所在的这地儿靠近山崖边,是处空无一物的空地,没什么遮挡物,于是白垩鼓起勇气,抹去两腮的灰,殊不知是脏手在脸上添了点灰。这回成了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
他瞧着林子里的风吹草动,快步走到先前鹤儿觅食的草地灌木丛边,拿起了刚才一眼就看到的一截绿色枝条,根部还长在地里,但不知啥原因拦腰歪断了,藕断丝连,断的不彻底。这儿植被丛生,多这么点植物不奇怪。白垩狠拽抽断,掰掉上边的枝叶,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自己的力气小了还是这根枝条生的坚硬,随后退随掰着细枝末节的少年竟然觉得有点难拔。
既然这般硬气你咋断的?少年不解的看向手中处理完的这跟光秃秃的杆子。他可不觉得自己随手捡俩东西能是什么宝贝。
可当他再抬起头看向前方那林间时,还真遇见了宝贝。一颗松树后,一只黑棕花纹的老虎露出半个身子,正睁着在少年看来凶残无比的目光与他对视,白垩手脚一刻冰凉,一屁股坐倒在地,树杆子脱手而去掉在地上,少年睁大着眼睛,面色看起来极其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只是喉咙微动。
他下意识挪动屁股后退,双腿慢慢蹬地,并朝那绿油油杆子伸过手,待靠近了,一把紧紧抓住。
那只半身体态雄伟的大虫,光是看起来凶神恶煞怎够,头圆吻宽。
尤其是那双大眼,是在吓的少年往后退,嘴边白色毛发张着黑色虎须,怕是比少年一只手还长。头大而圆。颈部粗短,与肩部同宽。毛色倒是绮丽,身上棕黄底色生黑长细纹,和它头上稀短严密的长纹。看起来就像是这片林里的王。
那花斑大虫露着半截身子,扭过头一动不动,只是凶神恶煞的目光直勾勾的定在不远处倒退的白垩身上,少年这会是话都不会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
突然,那花斑大虫嘭的一声爆开,确实是爆开,转瞬时间那大虫身上弥漫起厚重烟气,再看不清它摸样分毫。吓得白垩大叫一声,丢掉手中的细长木杆,提着衣摆转身往后跑,跑到悬崖边,看了一眼崖下嶙峋山石,和遍野山林,空咽一声,转身回头去看,一刻膛目结舌,直接不可置信愣在原地。远处那棵松柏下,站了一个人,一个和他一般身高的孩子。
那孩子穿着打扮衣衫褴褛,除了身上一件白色羽袍依稀可见往日有华冠丽服的派头,此刻却也脏的不成样子,甚至到处破痕,整个人和野孩子没什么两样,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后脑勺的头发更是懒散披着,面前脸上还飘散耷拉着几缕发丝,两腮抹着灰,神色平静面无表情,乌皮履靴上沾着泥。
白垩惊恐出声,舌头都打结了:“这……这……”
因为就在他面前,站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孩,两人一边一个,如同在照一面巨大铜镜。就算是他娘亲来分,怕都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那小孩摸样和他细致到不能再细致。
山崖边的少年手心泌汗,他活这小半辈子直到此时一刻,从未遇到过这种怪事。
活见鬼了,就在白垩愣神看到他全部摸样后,那原本该是一头凶狠恐怖大虫在的地方,那另一个白垩突然将脚下一颗石头踢飞,正是朝山崖这边的白垩踢来,白垩下意识举起手臂挡,石子打在手上掉在地上,并不疼。
于是白垩又看到那孩子做起一个古怪动作。他和他对视几秒,面容平静,突然用手提起衣摆,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咋咋呼呼的跑了。
和他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
只留崖边的少年睁大眼睛闭嘴长吸一口冷气,大脑断片,只剩口中念念叨叨:“见者怪,见者怪,不不,见者不怪,见者不怪。”
他盯着树林,缓缓朝前挪动步子远离崖边,伸手拄地盘腿坐下,拾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怎么回事?”想起那只大虫,和那个小孩,少年只心有余悸的叹道:“他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这如何可能。”
“那不是个大虎吗?它是变化的?咋变的?动物也会法术,也能修仙不成?我怎么就不能?怎么这一个破山野林子般多的古怪?”
少年心里有一大堆问题,但他知道自己是肯定弄不清楚了,他抬头再望向已经没什么东西的林间,清晨雾气已经越发稀少。但白垩不住想到,怎么陆上还不如那山洞里好,早知道这样我下来作甚。若是进去了是这般摸样……
少年半响摇摇头,寻思着不进去了。
不是说江湖,是大侠辈出的地方吗?到处是仗义肝胆,论心除恶。怎么是这样,何况这也没人,我还没到江湖呢吧?
坐了一会,寂静无声,他又想起刚撇下他飞跑的鹤儿,愤恨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抬手就要扔去,想起什么,收了收火气,带着手心中的石头一巴掌拍在面前地上,怒目道:“可真不仗义!咱不是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