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莫塞尔医生亲眼看着护士小姐把唐子修推了出去,他在手术室里静静站着,不知道现在唐子修的手臂还会不会再复发,若是再复发,那他也没有办法了,只有依据其他医生的意见,给唐子修截肢,做最保守的手术。
二十四小时之后,若是唐子修没有出现任何的事故,那便是手术成功了,手臂没有知觉,但是至少,还是有一双完整的手臂存在的,起码看着像个正常人了……
唐子修挣扎被推入病房,被几个护士一起扶到了床上,他知道自己的手臂凶多吉少,这些时间里,他已经被推进手术室许多次了,每次手术,他都被麻醉了,没有任何知觉,只是心里清楚,医生正在他的手臂上鼓捣着什么,他渴望着手术的成功,然而每次,他都会在这次手术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又被推进了病房里……
唐子修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个很大的蜘蛛网,那上面,还挂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的小虫子,没有蜘蛛来把它带走,空荡荡的,被空调的风吹得一抖一抖的。唐子修盯着那个蜘蛛网盯了很久,直到眼睛干涩的不行,流下眼泪来,他依旧不想闭住眼睛。
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再看看这个世界呢……
他已经做好了觉得,若是这一回手术还是不成功,那他便不再接受手术了,这一次又一次的手术,让他的身心受到了许多点的伤害,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只是这每一次的手术,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在跟时间赛跑的比赛,他不知道手术之后他还能不能活,又或者,手术之后,他还有没有这条手臂了。
没有了手臂,他就是一个残废,没有哪个人会对一个残废的画家感兴趣,也没有哪个女人会爱上一个残废,更没有哪一种运动欢迎残废,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残疾人了。
残疾所带来的痛苦他还能够接受,还能够走出来,但是,这一次又一次的手术,他接受不了啊!每一次手术,都像是在对身心做最最艰难的摧残,他不是铁人,也不是变形金刚,他做不到跟神仙一样的不感觉苦痛,也做不到跟耶稣一样甘愿流血,他是只一个平凡人!
若是这次手术之后,他依旧是不能摆脱再次手术的危险,那他便不做手术了,就让他这样烂着吧,若是这样死去了,那也无可厚非,权当是他的命数已尽,权当是他在人间受够了苦,要回天堂去了。人间的女人都不爱他,那他便回到那个给他最初生命的地方去,回到天堂,去做他的天堂画家,或许那与世无争的日子才适合他。
“护士……”唐子修扯着嗓子叫住了要离开的护士小姐,“请帮我找一下我的手术主治医生!”
唐子修想见莫塞尔医生,他要告诉莫塞尔医生,若是他的伤病再次发作,那就不要再管他了,他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他愿意放弃治疗的机会,他愿意微笑着走。只求,不要再给他实施手术了,每次手术过程中心理所受到的创伤比肉体所受到的损伤还要重大,这样下去,他会失去了他自己,他会丢掉他所有的信仰了。
这个过程太痛苦,他宁愿不再去经历,他要的很简单。当他面对着孙芷兰的逼问的时候,他点了头,既然他点了头,他就已经做好了如果失去了一只右臂的准备了,他不害怕失去一只手,肉体上的损伤可以弥补,然而心灵所受到的损伤却弥补不了,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个普通人。
护士小姐点点头,便去找了莫塞尔医生,她们也同情唐子修的病情,这样反反复复的手术反反复复的发作,是她们护士生涯少有能见到的一幕吧!
莫塞尔医生很自责,若不是他的医术不精,若不是他没有高超的医术,唐子修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这几天里,莫塞尔医生是亲眼看着唐子修是如何有一个健硕的青年男人变成一个面黄肌瘦瘦弱不堪的人的,这一切,全部都是他造成的,莫塞尔医生自责不已。
他听了护士小姐的话,便来找了莫塞尔医生,他生怕打扰了唐子修,给他一种救不活他的错觉,在进去房间之前,莫塞尔医生还用手戳了戳脸两边的肌肉,让脸部肌肉显得活跃一点,兴奋一点,至少,要让自己看上去比较乐观向上。医生的情绪很能够影响病人,莫塞尔医生把自己的情绪处理好之后,才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唐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莫塞尔医生发问,面部保持着很轻松的笑容。
“莫塞尔医生,你来了。”唐子修挣扎着坐起来,莫塞尔医生赶忙拿了一个枕头枕在唐子修的腰后面。
“唐先生,您小心一点,您的手臂才刚刚包扎好,不要随便乱动,免得扯到了伤口,伤口再撕开了,又要流血了!”莫塞尔医生小心提醒,这样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实在是不能这么拉扯啊,不能有大动作啊。
“唐先生,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坐起来的,我听着,你要是有什么吩咐也可以说,我要是能够做到,也会帮助您的!”莫塞尔承诺,他有预感,唐子修叫他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而他却不一定能够帮忙。
唐子修忍着身体的不舒服以及强烈的呕吐感,他面色煞白,仿佛是从棺材里被人扒出来一般,这两天里,唐子修身上的脂肪迅速消减,原本丰腴修长的双手,现在已经变成皮包骨了。
“莫塞尔医生,我想请问你,为什么你会来到钟国,顾寻露又怎么会来到钟国,为什么你们会来,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露露呢,她现在还好么,有危险么?”
原来,唐子修担心的还是顾寻露,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着顾寻露,他一直都想找一个机会亲自问一问莫塞尔医生,到底当他离开加拿大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联系不上了莫塞尔医生,也联系不上了顾寻露,又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出现在钟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这样,莫塞尔医生来了,那迪生先生呢,是不是也在钟国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塞尔医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在进入这个病房之前,就有预感,唐子修会问他这个问题,是他把顾寻露带来钟国的,是迪生把他带来钟国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唐,他没有听顾寻露的托付人唐子修的话,反而听了迪生的话,一起带着顾寻露提前回了国,导致顾寻露被一些个有其他目的怀有坏心思的人盯上,才出现了前几日的“人祸”!
莫塞尔医生很是自责,他把顾寻露被人绑架以及唐子修断臂的事情全部都归于他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他跟着迪生先生一起肆意妄为,不听唐子修的吩咐,提前把顾寻露带回了国,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也许唐子修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少年英俊的画家,也许顾寻露还是那个犹豫满面不知明日为何物的女人,也许一切都还是跟一以前那么平静,那样该多好。
“莫塞尔医生!”唐子修见莫塞尔医生不回答,激动的拿手直拍床面,让莫塞尔医生把目光看向他,他需要知道答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然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唐先生,这件事情说来有点复杂,要不你先休养几天,等你伤势好了差不多了,我们再聊聊,到时候,我就把事情所有的经过都告诉你,你看这样行么?这几天你的伤势比较严重,所以还是要先……”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子修打断了莫塞尔医生的话,他变得很不耐烦,急躁起来,他不想听莫塞尔医生的废话,他只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孙芷兰会出现,又为什么项熠默跟孙芷兰在对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都被他自己否定了,他不确定他的猜测是否真实,他需要得到真实的验证!
莫塞尔医生被唐子修的吼声吓到了,他不是故意隐瞒不说,只是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反而是徒添唐子修的烦恼,顾寻露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阻止不了,而唐子修的手臂也已经出事了,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莫塞尔医生忙回答到:“唐先生,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失误,提前把顾小姐带回了国,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是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帮帮你,你要求我带着顾小姐来钟国,我做不到,便去找了迪生先生……”说到后来,莫塞尔医生没有了底气,声音逐渐的消下去。
“然后呢?”唐子修眼神凌厉,斜视着莫塞尔医生,那从眼缝里射出来的凶光让莫塞尔医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没有恶意,只是听从了迪生先生的安排而已。他原来的心意不过是想要帮助唐子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