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何芬是如此,谁不是这样呢。
项熠默这样一个骄傲霸道冷漠的男人,不也是会恋旧,不也是会常常回忆起那些美好而又阳光的日子,曾经的那些落满光辉的时间里,出现过的人,又未尝不是他的记忆里抹也抹不去的痕迹。
时光刻在人类脑海里的印记,不是说时间可以填满的。那些印记,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加深刻,醒目。
午夜梦回之时,大雨滂沱之时,不由分说的,那些脑海深处的记忆就会卷土而来,如汹涌的海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人的视网膜,那些眼前出现的画面,不是幻觉,那是曾经发生过的、真是的事情,是付出过真心的人,是认真对待的事……
唐子修在酒馆买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酒馆里的老板早已认识了他,他们都知道,只要时间一到,天一黑,这个人就会来酒馆,点上三瓶店里最烈的酒,独自一人小酌到天明,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就会又理理衣服,昂起头走出去酒馆的大门。
酒馆老板也有好奇心,他多次主动跟唐子修说话,问他的工作,他的感情,都被唐子修一脸的冷漠给怼了回去。唐子修不说话,不跟酒馆里人有任何交流,只在买酒的时候伸手指一指柜台上的酒,示意店员给他那种酒,然后他又竖起三根手指,表示他要三瓶。
一开始店员还不明白唐子修的意思,以为他要三杯,毕竟酒烈,不适合多饮。但当长此以往之后,店员便也熟悉了唐子修的习惯,每当这个忧郁的男人一来,伸手指指壁柜里的酒,他就会很迅速地的取了三瓶酒给唐子修,唐子修则看也不看店员一眼,抱了酒就寻了一个小角落里坐下来。
不要说酒馆里的老板员工,就连是酒馆里一众酒鬼们,也都眼熟了他。
一个在酒馆里喝了多年酒的一个老大叔天天能在酒馆里见到唐子修,便觉得好奇,他也主动坐到唐子修的面前,问他要一杯酒喝。
唐子修便给老大叔倒上一杯。
“鄙人今天没有买酒,先生能否再来一杯?”老大叔便把空杯放到了唐子修的面前,等着唐子修再给他倒酒。
唐子修瞥了眼酒杯,又给老大叔倒了杯酒。
老大叔见酒杯满了便很主动的拿走酒杯,一饮而尽。
唐子修也不看来人,只是自顾自抱着酒瓶,一人独酌。
当他刚刚给自己倒上一小杯酒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喝,就又看见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个空酒杯。
他停下了正举着杯子往唇边送的手,略微抬头瞧了瞧对面坐着的老大叔。唐子修眉头微皱,好奇老大叔的酒量,眼里有好奇,但是他不说出来,仿佛进了这个酒馆,他就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
“嘿嘿!”老大叔笑着,满脸笑意对上唐子修的眼睛。
“先生,鄙人今日有些贪杯,能否……”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因为那后面的话,大家都懂,都明白要说的是什么。
“呵!”唐子修撇嘴一笑,又给老大叔倒了一杯酒,随后自己举起自己的酒杯,小小抿一口,眼神里满是忧郁与哀伤。
“年轻人,天天来酒馆喝这么多的酒,晚上也不回家,也不怕家里老婆走了?”老大叔开口,布满皱纹的眼睛不停打量着唐子修,眼里的情义,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唐子修哪里会理他呢,他一杯又一杯往自己口里倒着酒,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的心里没有别人,眼里也没有别人。
老大叔轻轻啐了一口,伸手拿起唐子修手边的另一瓶酒,正准备打开来,却被唐子修拦住了。
唐子修眼里充斥着拒绝,他沙哑着嗓子,“这是我的!要喝,自己买去!”
“哈哈哈!”此时老大叔却笑了起来,他耻笑着,“小伙子,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啊!怎么,给我这老人家喝瓶酒,都这么小气,不肯么!”
唐子修哪里会吃这套,“不肯!”他只留下两个字,便推开了老大叔还放在酒瓶上的手,拿走了酒,放到他这边来。
老大叔看起来并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他站起身,伸手准备去抢唐子修那边的酒,却被唐子修一把打掉手。
唐子修于是也抱着酒,换了一处角落,独自尝着。
老大叔,看着唐子修怀抱着酒,离开了,倒是不跟上去,凭他的直觉看,这个男人还是很善良的,况且以后来日方长,他相信唐子修还会再来这里,他有的是办法让唐子修开口说话呢。
他呵呵笑着,在原桌前摩挲着酒杯,酒杯里还存留着那样烈的酒的香气。那样烈的酒,就算是他,也不敢多喝几杯下肚,刚刚那三杯,已经让他的肚里有点火烧的难受了,而这位“三瓶酒先生”,确是一整夜连咽了三瓶下肚,这样的强度,高浓度的酒精,对人的身体是有坏处的,长此以往,酒精中毒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他好笑的看着不远处小角落里的唐子修,那个男人,看起来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怎么就颓废成了他这样的老酒鬼呢。“不行,不行。”他摇摇头,嘴里小声嘀咕着一些话语,“这样好的小伙子,可不能浪费了,共产党可还需要人才呢。”
唐子修坐在灯光晦暗的角落里,一人饮酒醉。他也喝不醉,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也能准时醒来,整理好衣服,往酒馆大门走去。他来酒馆的这么些天,也不见他很疯狂的耍酒疯,也不见他打人闹事,他很安静,安静到世界都为他沉默,风也为他停留,花也为他停止开放。
……
医院里。
李宝莲正躺在病床上安静睡着,顾沛沛在一旁陪着,也不说话,病房沉默了好久好久,直到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进来。”
“顾小姐,这是孙总给你准备的现金,如果你用得着的话。”秦苗把厚厚一沓现金递到顾沛沛的面前。这是孙总吩咐她做的,她知道孙总自己本身也没有多少钱了,本还想劝劝孙总少拿一点,给她自己留一点的。
可是她劝不了孙总,孙总总有她自己的规划,秦苗懂。
顾沛沛看着眼前红通通的一把现金,这正是她需要的。
前天孙芷兰临走之时,承诺了会给她送钱来,没想到真的来了!
顾沛沛看着手里很厚实的一大把的钱,仅仅捏着,不肯松手。
“谢谢!”许久,她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这两个字。这几天来,她好像说了很多个“谢谢”,可是她也哭过很多次。
每次眼泪都像是不受控制的狮子猛虎,向她扑过来,她挡也挡不住,任着眼泪决堤。那眼里噙着的泪水,似一枚放大镜,把她这许久以来的所有的痛苦与不堪放得更大。
秦苗听了这句谢谢,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她心疼顾沛沛的遭遇,却也无能为力,帮不了这个顾小姐。
“顾小姐,要是没什么事,秦苗就先告辞了。”秦苗立在病床边上,看看顾沛沛,又看看病床上躺着的李宝莲,这俩母女,都是病人。
李宝莲病在身上,顾沛沛病在心上。
“嗯,你走吧。”顾沛沛没有抬头,她害怕此刻她眼里的额泪水背叛了她的高傲。
听罢,秦苗便移步准备离开。
“等一下!”顾沛沛喊道,“你告诉孙芷兰,如果她想要拉拢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跟她有着共同的敌人,我会跟她一起……你,让她放心好了!”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说不出来话了。
孙芷兰对她这么好,帮她救母亲,付医药费,还送钱给她,明摆着就是有所图。像孙芷兰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呢。而孙芷兰跟她,唯一有过接触,能够站在统一战线的地方,不就是顾寻露么!
“好!”秦苗转身回了句,便离开了。孙芷兰来之前特地跟她说过,要是顾沛沛主动开口跟她说些什么,让她一定要记下来,尤其是有关顾寻露的。
秦苗嘴角轻轻笑着,看来孙总的想法是对的,果然,顾沛沛喊住了她,主动跟她说了一番话,虽然没有提到顾寻露的名字,但是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字里行间里所代表的人物,都是顾寻露!
秦苗紧走几步,准备答复孙芷兰。
孙芷兰就在医院楼下的车里等着她呢。
……
“怎么样?”见秦苗出了医院,孙芷兰赶紧抓着她问道。
秦苗笑着,顺势给了孙芷兰一个拥抱,“孙总,你猜到了!”
“真的啊!”孙芷兰笑了,果然她所付出的这些银子没有白费,她也相信顾沛沛是个聪明人,会跟她站到一起的。毕竟是曾经跟项熠默爱过的女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真的,孙总,我以为什么事都没了,正准备走的时候,顾小姐喊住了我,然后说她会跟您站在一起,她还说她跟您有着共同的敌人呢!”秦苗很兴奋地说,孙芷兰的计划成真,她也真心为孙芷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