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娆好像被谁拖着,仿佛她是一具不知道疼痛的尸体般被人随意的拖着在走,不知道是不是又下了雪,地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寒气,一丝丝的全都从她的后背挤进去,又冷又痛。她在一阵一阵凶猛的疼痛中醒过来又昏过去,也不知道如此几次,最后一次她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一处草地之上,想必是刚下过雨,草地湿漉漉的,有水滴滴滴答答的从头顶滴下来,她抬头看去,头顶一面像屋檐一样平整的石壁,石壁的外边,不知哪里流来的水,凝成了冰,一滴滴的冰水正往下滴着,滴在她脚下的地方。
她转过头,苍无邪的那只狼就坐在她旁边,眼也不眨的守着她。它的嘴角一片血迹,嘴唇已经被磨得无法合上,它尖利的牙齿就暴露着,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但她却坐起来,情难自已的大笑和大哭了出来,她又哭又笑,仿佛癫狂了般,笑了好久,才停下来,伸手抱住了小雪,情绪复杂的道:“我没有死,我活下来了,我还活着。”她在它身上平息好久,才伸出手替小雪擦去嘴角的血迹,抚摸它道:“你叫阿雪对吗,阿雪,你救了我,我们两个的恩怨算扯平了,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小雪迟疑了一会,终于低头蹭了蹭她,云娆一笑,感激的用手轻抚她的皮毛。
小雪却忽然离开她,对着山谷长啸一声。
云娆明白她的意思,道:“我知道你担心苍无邪,但是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你放心,我都死不了,他比我厉害,一定也死不了。”
她抬眼四处打量一下,艰难的爬起来,道:“眼下之急,是我们自己要想办法离开。”
她当然知道她那样一跳,苍无邪未必就完全脱离危险了,换做是她,既然出了手,也不可能只派出那么一支杀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定会在整个月神山都做好埋伏。
但她也确实做不了什么了,她扮作苍无邪,为他引开一批人,也只能让他少对付一批人,剩下的,的确也只能看他自己造化。
而且她现在的处境也十分不好,她除了身手灵敏一点,身上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她之所以有这个胆量敢这样跳下来,不过如她所说,只是抱着赌一把的希望,况且,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她不这样,在苍无邪的身边,只可能死得更快,这样一跳,她至少要到了苍无邪一个承诺。
可这一跳,她也只差那么一点没死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每动一下就是刀割一般的疼痛,她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样伤成这样,但那么高摔下来,没有跌死,长生天对她已经是很开恩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石檐外面,发现外面还下着小雨,她们躲避的山岩一侧,是一处小树林,此刻里边正瘴气弥漫,白茫茫一片,时而一阵细雨斜飘,那瘴气也被风吹得一阵凌乱,往这般飘来。
她退回石岩下边,靠着石头坐下来,对小雪笑道:“那瘴气有毒,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没摔死,也要中毒而死。”
想必她是跌在那树林之中,这只狼想必也知道那瘴气有毒,才千辛万苦将她从树林里拖了出来,云娆不觉朝小雪招手,小雪迟疑一阵,还是蹒跚走了过去,蹲在她身边。她这才发觉它的腿一瘸一拐,想来为了救她也受了不少罪,想不到一头畜*生,却比很多人义气很多。她情不自禁感激又爱怜的抚摸它,轻声对它道:“那瘴气得雨停了才会散去,你和我都受了伤,我们先好好歇一会,养起些精神吧。”
她放开小雪,抚摸苍无邪给她那一块神月石,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她几次都没死成,长生天一定是怜悯她心中大仇未报,留着她的命要她去报仇,所以她一定死不了,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她伸出手去,又安抚的抚了抚小雪,闭上眼开始闭目养神,但她却没想过她受了重伤又受了寒,这个时候若一不小心睡着,后果会是多么严重。
但她实在太累了,全身又痛又冷,她心里清楚自己不可以睡着,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耳边是长青的声音:“阿娆,你醒醒,阿娆,醒醒。”
她醒过来,只觉得全身烫得难受,她转头看向一边,问:“小雪呢?”
长青却没回她,只是将她抱起,道:“你发烧了,公子在外等着,我带你出去。”
长青将她带到外面官道,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寂无俦还是一身白衣,立在马车下面,波澜不惊的神色,就算看到她满身是伤的出来,也没有波动一下。
云娆的心中一寒,就算她不想要寂无俦任何的关心,但他如此的冷漠,她仍然觉得心寒。
她叫长青将他放下来,却因为病得很重,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她脚步一晃,身子便向前倾去,长青及时伸出手扶住了她,她便让长青扶着,一步步朝马车走去。
寂无俦看着她衣衫凌乱,满身是伤,狼狈得不成样子,但她眼中一抹倔色,仿佛夹缝中倔强长出的小草,任凭风雨,毫无所惧。他的心忽然一动。
云娆来到寂无俦跟前,因为他的冷漠,语气也有些冷漠,道:“我没有机会对苍无邪提雪虫草,但是我已经要到他一个承诺,他已经答应我,允许我无条件向他提一个要求,如果他....”
她停了一停,“如果他没有死,他一定会答应给我们雪虫草。”
寂无俦看着她,淡淡道:“你也会说如果他没死。”
云娆一惊,睁大眼看他。
寂无俦轻轻皱眉,不耐道:“瞧你这一身狼狈模样!能不能撑住,撑得住就上来。”他回身便抬脚跨上马车,甚至没有伸手来拉云娆一把。
长青道:“燕城这两日有些不太平,牵扯到启苍王室内乱,公子的身份不适合在燕城逗留,我们的人在月神山找了你两日,已经引起了王庭的察觉,如果你撑得住,最好现在离开,出了燕城,我们在找地方住下,让你休养。”
云娆目光看向马车内,寂无俦已经闭上了眼闭目养神,但她的心头却生出一股暖意,寂无俦也没那么可恨了,如果不是他派人来找她,她现在大概也还在山里,会不会病死也不一定。而他其实没有必要为找她而在燕城多停两日。
她对长青笑了笑,道:“我没事。”
寂无俦忽然在车上淡淡出声:“还不上来!”
云娆瞪了瞪他,也不再避讳什么,直接爬上了马车,坐在了寂无俦对面。她现在身子确实难受无比,需要一处舒服的地方,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计较什么主仆之分。
寂无俦睁开眼来,他不知道为何,觉得她看他的目光要坦然磊落了许多,他的眼微微移开,却递过一个匣子给她,淡淡道:“这里边有一粒药丸,你吃下去,会好好的睡上一觉。”
云娆将那匣子接在手中,不道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寂无俦,坦坦荡荡的打量他,忽然道:“公子,我可以跟着你,但我不是要做你的奴婢,你的随从,而要做你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