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幽幽的从漫长而真实的梦境当中清醒过来,她头痛欲裂,两侧的太阳穴传来一阵阵犹如被针扎一般的刺痛,她紧皱起眉头极不舒适的睁开眼睛,视线迷迷糊糊的望向亮着白色微弱灯光的天花板,大脑努力回忆梦境里的细节,在睁开眼之前的那一秒她还对梦境的内容记忆犹新,谁知睁开眼之后所有的记忆便烟消云散了,连一丝细枝末节都追查不到。
她全身瘫软的躺在表面毛躁的水泥地面上,感受着由全身肌肉和四肢传来的无力感,她察觉到周围环境的陌生,抬眼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慢慢回忆起这间是关押她和笑笑的拘留室,她缓缓的坐起身来,四下找寻笑笑的身影。
她没有在拘留室里找到笑笑,只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找到了四具血淋淋的人类躯体,她这才注意到双手和穿着的淡蓝色连衣裙上均沾染了鲜红的血液,安然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些什么,一些她不知道并且不记得的事情,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心脏有一瞬间几乎忘记了跳动,她晃了神一般直愣愣的坐在原地。
几秒钟后地面再次晃动起来,她意识到危险赶紧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壁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在离开拘留室之前她还特意探了一下躺在地上不动的四个人的鼻息,幸好他们还有微弱的呼吸,她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才匆匆打开门往外面逃。
警察局大楼的地面如同蹦蹦床,脚踩在上面松软无力,安然只能扶着墙壁小跑,说是小跑实际上比平时散步的速度还要慢,地面的震动毫无规律可言,晃动幅度时大时小,间隔时间时长时短,她没有找到休息的机会,只是急匆匆的一路往楼下跑,她心里十分清楚越接近地面逃生的机会也就越大。
这是安然平生之中第一次经历地震,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可谈,脑子里只剩下满满的求生欲望,活下去成为了排在她所有感官的第一位,什么四肢无力、什么头痛欲裂、什么害怕恐惧······在活着面前通通消失无踪。在一阵持续不断的剧烈震动中,她所置身的建筑物状态开始变得不稳定,耳边甚至可以听到天花板以及四周墙壁发出细微的断裂声,她担心这栋年代久远的警察局大楼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于是更加加急了两只脚上的速度。
她完全是靠着求生欲才能从警察局大楼里跑出来,她前脚将将从里面跑出来,后脚警察局大楼就四分五裂轰然倒塌了,她被惯性震出了老远,身体在水泥路面上滚了数圈才停下来。
她脸孔朝上躺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墨黑色的天空,虽是黑色却又透着点蓝,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耳边蓦然听到成千上万连绵不绝的呼喊声,十分嘈杂,震耳欲聋,她站起来拍掉粘在裙子上的尘土,只稍稍停留了几秒钟便迅速淹没在了人海里面。
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花花和平平的影像,还有妈妈、笑笑和Calvin老师,不知道他们几个现在情况怎么样?她看了一眼右侧空空如也的手腕,原本戴在那里的手表在刚到警察局的时候就被没收了,如今她失去了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的工具。她在脑海里思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先回家找到妈妈再一起去笑笑家与花花和平平汇合,然后再联络笑笑和Calvin老师。
她离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盲目行走的人群,一个人走到偏僻无人的小路上面,地面仍然在不停震动,她的耳边仍然人声鼎沸,这是一段由成千上万人类恐惧的呐喊声共同谱成的乐曲,直叫听到的每一个人都心惊胆战,面如死灰。她不得不暂时关闭听觉,好让大脑能够专注于思考。
不知何时在安然的身后响起了“呼······呼······呼······”的奇怪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的呼吸声,紧接着地面上还传来“啪······啪······”两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安然似乎察觉到异样顿住了脚步,她捏紧拳头不敢回头确认,在路灯的照明下有一抹细长的淡影停在了她的脚边,她立即意识到危险,迈开大步往前冲,一米······两米······三米······安然在心里默默数着,前面不远处就是商业街,只要再拐个弯就可以到,商业街上传来嘈杂无比的人声,她心想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啊······”安然背部突然遭受猛烈的攻击,传来一阵剧痛,致使她不禁叫出声来,她停下脚步翻转手臂往疼痛传来的部位摸,好痛,她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她收回手臂一看手掌上全是湿乎乎的血,盖住了先前手掌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鲜红色的血液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冶艳。
“你的肉肯定很好吃,又嫩又香,我大老远的就闻到你的香味了,一路上都跟着你,啊...新鲜的肉体,充满活力的鲜血,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嗯······”男人兀自兴奋的说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夸张,说完以后还特意摆出一个“闻”的动作。
安然身体猛地一激灵,如木头般转过身,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体型壮硕的男性生物,她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他或者是它,她不停的问自己他或是它究竟是个啥玩意儿?算了,暂且用'野兽男'来称呼吧!
'野兽男'的体型比普通人类要大上好几倍,跟森林里的黑熊差不多,直立行走,四肢跟百年老树的树干一样粗壮,暴露在空气当中的手臂黑乎乎的,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在皮肤的外面覆盖着长而浓密的黑色毛发,两只手掌比他那张丑陋的脸还要大,指尖部位的指甲很长也很尖,她不想称之为手,因为看上去更像是野兽的爪子。
'野兽男'爪子上的毛发湿乎乎的,全是血,应该是安然的血,此刻他正伸出他那像青蛙一样的长舌头极为享受的舔着爪子上的血,斜着眼睛眼神贪婪的盯着安然。
安然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凝结了,虽然察觉到危险,可是她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她的双脚好似被胶水粘在了地面上迈不开步。
'野兽男'一步一步向安然靠近,脸上堆满了夸张的笑容说道:“怎么了?小妹妹?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再多哭一点,多叫一点,多逃一会儿······这样才会让我更加兴奋······我不喜欢无聊的狩猎······来吧······逃跑吧······我给你5分钟逃跑的时间······”
安然背部的伤口应该很大,刺痛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而且疼痛的等级还在不断提升,然而此时此刻的她没有余暇来顾及这些,她紧咬牙关扭过身便往快步朝商业街的方向跑去,她在心里粗略的盘算了一下,5分钟时间足够她跑到商业街。
“······哈哈哈······有意思······小姑娘跑得还挺快...那么我们就开始这场捕猎的游戏吧!我是猎人,而你是那只可怜的猎物,猎物啊猎物,你可要快点跑呀,跑的慢了可是要被我吃掉的哦!哈哈...虽然跑的快也会被我吃掉······哈哈哈······”'野兽男'在安然的身后近乎疯狂的笑起来。
安然觉得他的笑声难以入耳,关键是他真的很罗嗦,她突然想起了那句“反派死于话多”,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她只感觉这个反派的行为很荒诞,而且可笑,反而忘了要害怕他,她觉得‘野兽男’越是轻视她,她逆袭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么,目前还是配合他的需求稍稍演绎一下恐惧吧!
她之前按照她一贯的跑步速度计算下来5分钟足够她逃跑,却独独没有算到就在她即将跑到商业街的前一刻地面再次发出强烈的震动,也是迄今为止最强烈的一次震动。
平坦的地面上乍然裂开了一条半米宽的缝隙,她没有来得及刹车就一股脑儿扎进了缝隙当中,皮肤表面与粗糙的土壤摩擦形成无数道擦伤,浑身上下的骨头也险些被震散,就在她思考着怎样从裂缝中爬出来的时候,她的脚踝被猛力抓住,然后连带着整个身体被人提拎起来,像垃圾一样被野蛮的扔到了几米远的地方,她翻转身体仰面朝上,看到'野兽男'正面堆笑容,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她。
“小妹妹,逃跑的时间到了哦!”他说话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我还以为这一次游戏能够玩的久一些呢,没有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就这么吃掉太可惜了,”'野兽男'低下头来小声的嘀咕,而后他突然眼皮一抬,瞳孔里反射出路灯的光线,他蹲下来兴致勃勃的盯着安然,“要不,我们再来玩一轮狩猎游戏吧,这一回我给你2分钟的时间逃跑,你可要跑得快快的哦!”
安然迅速爬起来撒开腿就跑,逃往商业街的路已经被'野兽男'堵住,她只能选择往小路一侧的树林里跑,在树林里面逃跑对她来说自然是没有利处,可对于'野兽男'这种无论是在速度方面还是在力量方面都优于她数倍的怪物来说也同样没有利处,只要对'野兽男'没有利那么就一定能对她有利。
两分钟时间约莫着到了,她能听到黑暗的树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不停的像上帝祈祷,祈祷着自己能安然度过这一劫,毕竟人类都是贪心的物种,没有谁会心甘情愿赴死。
可上帝他老人家素日里实在太忙碌,显然没有听到安然内心虔诚的祷告,'野兽男'的新一波攻击随即而来,他用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在黑暗的树丛间准确的冲向安然,粗壮的手臂轻轻一挥便把安然如同蚂蚁一样撞了出去,安然身体重重的撞在树干上,树枝立马被撞的沙沙作响,她直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撞碎了,浑身瘫软,她忍住席卷全身的疼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树林深处走去,树林里的树木很茂密,外界的光线根本照不进来,阴暗的树林顷刻间成了一个阴森森的异世界。
“哇······真是太有意思了······小妹妹······大哥哥我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了······”'野兽男'兴奋的声音紧紧跟随在安然身后。
安然蹑手蹑脚屏气凝神的躲藏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干后面,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唯独身体里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的响个不停,她的耳朵小心翼翼的倾听四周的动静,额头上布满汗珠。
“好香的味道呀,小妹妹,原来你躲在这里啊!真是淘气!”
'野兽男'如噩梦般的声音在安然藏身的附近响起,安然突然明白到是自己的血把他给引来的,他的嗅觉异常灵敏,像一只精明无比的猎犬,可以飞速的找到猎物,无论她怎样躲藏最终都会被他找到,安然无比绝望的如此想道。
安然将身体趴在长长的草丛里爬行,脸和身上又被杂草锋利的叶片和地上凸起的石头增添了许多新的伤口,大概是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她竟然不感觉到疼痛,她一边爬一边仔细倾听'野兽男'发出来的声音,耳朵连任何微小的声音都不放过,终于安然摸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在黑暗的视线当中,她隐隐约约看到在榕树的树根部位有一个树洞,她缩紧身体藏在那个树洞之中。
“哼!小孩子的把戏,真是无聊至极啊!”
'野兽男'粗犷的声音如影随形的出现在距离安然仅两三米远的地方,她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粗鲁的呼吸声,“呼噜······呼噜······”的,似乎喉咙里一直有一大块痰咳不出咽不下,听的人头皮直发痒,那浓重的呼吸声突然间消失了,空气顿时安静了数秒钟,紧接着,随着“哗啦啦”一声巨响,榕树由树顶至树干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两半,它发出惨烈的叫声以后轰然倒地,安然很干脆的被它抛弃,缩成一团的身体孤零零的暴露在空气当中,'野兽男'那张狰狞的脸孔再次出现在安然视线里。
安然的心里还存有一丝的希望,她并不甘愿赴死,于是她挪动疲惫的身躯继续逃跑,'野兽男'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一掌便朝安然的身体扑过去,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了安然的背部,指尖从另一边的胸口伸出,他生生把她的上身刺了个穿,那疼痛犹如摧心剖肝般撕心裂肺、彻心彻骨、痛入骨髓,直叫人痛的死去活来,安然痛到极致已经叫不出声来,只能从喉间发出“呜呜呜······”的呻吟。
'野兽男'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他把手指从安然背上直接抽出来,又从正面扎进了她的肚子,并且继续加重手掌的力道,他长长的指甲完全没入安然的肚子,他那锋利如刀的指尖还在不停往她肚子里面伸,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肚子里面不停翻弄,血“扑哧······扑哧······”的往外喷溅,安然一边疼痛的无以复加,一边恶心的想吐。
可能是突然失血过多的缘故,安然的意识开始慢慢从身体里面抽离,'野兽男'像丢弃一块抹布一样把她扔在地上,她只能拖着如同抹布一般残破的身体继续往前爬,试图远离'野兽男',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无路可逃,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但是在此刻驱使她身体前进的不是意识,而是一种叫作本能的东西,那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野兽男'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只是用看待草芥般的眼神冷冷的看向安然,那种眼神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俯视一切位于食物链下端的生物,眼神中皆是深深的蔑视以及嘲讽。
安然的两只手臂已经全然使不上力,她不得不放弃挣扎,将后背斜倚在树干上瘫坐下来,她的视线开始慢慢变的模糊,眼皮更是像注了铅一般沉重,抬不起来,她用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维持眼睛半睁半闭,这时,一股蓝色火焰从她的皮肤下面窜出来迅速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虽是火焰却也不烫人,还有一丝冰冰凉的舒适感。
在安然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野兽男'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脸上挂着充满嘲讽的表情,然后她平静的闭上眼睛,视线里的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归于黑暗。
安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只是记不得梦的内容,应该不是不好的梦,她的视线从不断变幻的犹如走马灯般的场景里跳脱出来转而进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在她再度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大脑里突然传来了‘声音’,那‘声音’说着:“······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如复读机一样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三个字,好像在给她施加无比邪恶的咒语。
她头痛欲裂,咒语还在持续,那邪恶的‘声音’还在不断折磨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着“杀死他”,她聚精会神,聚集了大脑的全部精力,终于将那恼人的‘声音’驱逐出了她的脑海。
“啊······”安然大叫着惊醒过来,额头上、身上全部是汗,衣服湿答答的黏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