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高锦钰起了个大早,自己到店里把事务安排妥帖后便出了门。
今天天气放晴,闲云日影,哪怕是依旧清冽的早晨,街道上也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暖意。
高锦钰慢慢悠悠地走着,一大早没有多少商铺开门,只有包子馍馍这样的小铺子门前热气腾腾,其他稍早一点的铺子这才刚刚打开门,洒扫厅堂。
庆丰路是聿州城的主街,南北走向,又长又直,从路这头望到路那头,看得到一个光点。聿州城内各街巷,或列其左右,或与之平行,最外侧以一条明安路闭环为界,分清了城中和城郊。城北一带及北郊,裕河穿城,然只在城北饶了个弯,未奔城内,追北郊而去,出城奔流。
高锦钰出门后一路走上庆丰路,穿入平居街,绕向柳条巷。
柳条巷里小吃食很多,前几年仅有几家店铺,白日里人少,生意也少,故只是傍晚才纷纷开张。这几年许是闲来“走街串巷”的人多了,铺子更多了,也都不约而同开得早了,一大清早就开,一直开到晚上夜深。
高锦钰过来时,各家店里百态层出,扫地的、抹桌子的、摆炉子的……
买了一些梨花酥和两瓶梅子酒后,高锦钰便直奔了陆家的方向。
高锦钰在聿音琴行门前站定,望着陆家的大门,不多时,就见宝心出来了。
“宝心!宝心!”高锦钰追上前。
宝心听见喊声一回头,“哎?高公子,今天怎么过来了?隔九天取一回信,第十天再送回信,我这才要去桃花阁呢。”
“我赶在你出门前自己过来了。”高锦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宝心,“你把这些拿回去。阿姣在家吧?你叫她出来,我有要事跟她说。”
一听是要事,宝心连忙接过东西,“好,我这就去。”
“嗯,我还在聿音琴行门前。”
“知道。”宝心小跑回了宅子。
高锦钰见宝心进了家,正转身要往琴行门口走,一听一阵马车疾驰,车上人喊着:“来顺!来顺!出来!”
高锦钰稍退几步,马车停到了陆家门口,驾车人翻身飞下,车内先出来一妇人,随后来顺跑来,三言两语尽显慌张,向门口大力挥了挥胳膊,门口的两人也跑了过来。
几人车上车下一忙活,从车里抬出一个人来。上了台阶进了院子,那妇人一直嘱咐“慢点、慢点。”
高锦钰从几人空隙定睛一看,心里一惊——这不是陆老爷嘛!
随后,另一辆马车也飞奔而来,驾车人和车上的大夫一道跑进了陆家。
高锦钰心有不祥之感,眉头紧蹙,无意识间上前了几步,又觉不妥,遂只好退至聿音琴行门口焦急等待。
“看着台阶看着台阶!”
陆姣正站在屋里敞开的衣柜前挑衣服,准备换好出门。这时听到小院外嘈杂的声音,心生疑惑,“这是搬什么呢?这么吵。”
“小姐你先换衣服,我去瞧瞧。”宝心说罢,出屋带上了屋门。
挑了一身衣服才刚拿出来,宝心从小院外夺门而入,“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
陆姣心下一沉,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扔,跑到屋门口,迎面撞上冲进来的宝心。只见宝心神色慌张,“小姐!老爷被他们抬回来了!”
“啊?”陆姣越过宝心跑出屋门,宝心紧随其后,一起到了正屋。
驾车来的是海荣和银生,海荣前车送陆老爷和陆夫人回来,银生空车去接了倪岳书大夫过来,此时都在屋里。
陆老爷已被安顿到了床上,床上的被子来不及抱走,被随手扯下扔在地上。
桂喜搬了凳子放在床头,倪大夫摆了摆手,“不坐。”
陆姣走到陆夫人身边,“母亲,怎么会这样!”
一向要强的陆夫人此刻已是泪眼朦胧,“先让倪大夫治吧,之后再说。”
陆姣转身耳语宝心,“快去叫二哥过来。”
“夫人,腰上、左腿、手指都断了,你快叫人去接城南‘金家接骨术’的金大夫。”
“海荣!快去接!快点快点!”
“来个人!”倪大夫忽然喊道。
几人均移步上前,正当此时,陆阶跑了进来,拨人群上了前。
“快来!把老爷的头垫起来!”陆阶连忙上前,跪倒在地,垫起了陆老爷的头。
倪大夫从衣箱中拿了工具,“出血了!刚才一直没有,现在鼻子、嘴里都充满了血,细密粘稠的这些得赶紧处理掉,不然老爷没法吸气了。”
屋里的人都神情肃穆,陆夫人沉默不语,只站在倪大夫身后看他医治,不住地扯了衣袖擦眼泪。
宝心叫了陆阶后,忽地想起高锦钰还等在门外,便向大门口跑去,海荣擦身而过,飞快出门驾车接城南的金大夫去了。
“高公子。”宝心气喘吁吁跑来,“你别等了,我家老爷受伤很严重,一家人都在老爷身边。”
“怎么回事?”高锦钰急忙迎上宝心。
“我也不清楚,昨天木场事多,老爷和夫人晚上没回来,谁知今天忽然就这样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看有大夫进去了,刚才又有人驾车走了,往城南那边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去喊二少爷了。”
“严重吗?需要我做什么?”
“倪大夫在,家里人也都在。”宝心缓了口气,“高公子你回去吧,我不跟你说了,我赶紧回去了。”
“哎——”
高锦钰话未出口,宝心已经跑走了。
“凉水!”倪大夫边给陆老爷口中清理血污边吩咐,“冰的!”
“我去取。”月梅端了木盆跑出屋门,到正屋门前的大缸里打了冰水端进来。
“给只杯子。”
陆姣忙转身跑到桌前拿了杯子送过去。
血污被一点一点洗净,冰冷的水也止住了血流。
“少爷,可以放平了。”
陆阶缓缓放平陆老爷的脑袋,腿僵到站不起来,索性就地坐着了。
银生把接骨的金大夫也接了进来,“我听这孩子说好几处伤,带了两个徒弟过来帮我。”
“金大夫快请!”
“原来是倪大夫。”
旧友顾不得寒暄,连忙腾了地方。
“我先给他摸骨查症,而后先做简单处理,稳住一点后,我看还是送到我的医馆去,那里东西、药物都齐全。”
陆阶扶着床架站起来:“全凭金大夫做主,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