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桃花阁出来,陆姣开心的样子溢于轻快的举手投足,溢于开心的口气:“走啊,我们去找个有卖桃花糕的地方,买来吃吃。”
“哎呀呀,小姐,还说这事,不说了不说了……”宝心以为陆姣是故意这么说的,又忙嚷道。
“哈哈哈,宝心呀,没取笑你,看你急的。”陆姣按住宝心着急乱甩的手,笑了,“我说真的,正好现在时候还早,咱们也不急着回去,不如再转转去嘛。而且这‘桃花糕’、‘桃花糕’的在耳边念叨着,还真勾起我的食欲了呢。”
“倒是没有只卖桃花糕的,都是糕点铺子里有这一样的,我倒是知道几家,咱们可以去看看挑挑,只是都不在同一条街上。”青娥思索着说道。
“那正好,可以多转几条街,多看看不一样的,反正时候还早。”青娥的说法正好合了陆姣的意思——唉,李元致呀李元致,就这样一条街一条街地问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啊。
青娥引着两人在小巷子和街面间穿梭,时而停留在卖梳子的摊点前比划,时而进胭脂水粉的铺子存点货,最后在三家糕点铺里各买了几包桃花糕,便往回走了。
“小姐,你今天看起来好开心呀。”宝心怀里抱着两包糕点,冲着陆姣挤眉弄眼。
“嗯哼,所谓无债一身轻,钱也还了,感谢的话也说了,再加上咱们也不多出门游玩,今天天气也好,玩的也开心,所以感觉轻松喽,自然就开心嘛。”
“哈哈,是这样呢,今天我也很开心。”宝心眼睛不看陆姣,看着前方重重地点头。
陆姣看着青娥宝心手里的点心,说:“你们猜这三家铺子的桃花糕谁家的比较好吃?”
宝心一手托着点心包,一手在其上轻轻拍了拍,“这个就没法比了,尝过了才知道。”
陆姣看向宝心,“所以叫你们猜一猜嘛,算是咱们打个赌玩儿。”
陆姣话音一落,青娥说:“你们看啊,平居街买的呢,是取桃花汁制作,正宁路的却是掺入桃花花瓣,至于柳条巷里那家小铺子的,是将普通糕点做成了桃花的形状。”
“那我猜……也许是桃花汁做的好吃。”宝心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青娥你说呢?”陆姣问道。
“要我说,掺了桃花花瓣的可能更好吃,因为这样,桃花的味道只能释放出一部分,不会太浓也不会太淡。”
“那小姐你说,你押哪一个?”宝心碰了碰陆姣的胳膊。
“就剩一样柳条巷的那种做法了,我没得选了。不过这一种也不一定不好吃,好吃的糕点多了,除了调桃花汁掺桃花花瓣的,还有别的美味可以加进去。”
说完,陆姣看着她俩认真的模样,笑道:“回去尝尝就知道了,看哪一家的更合口味,合口味的便是好吃的。”
“哎对了小姐,这人情是因为我犯的错才欠的,今天只需我跑来便可,小姐为何非要自己来一趟呢?”宝心絮絮叨叨的仿佛有思考不完的问题。
“我这不是……人家是大户人家公子,我亲自过来,这不是显得郑重一些嘛。”陆姣忙解释道。
“嗯那倒是……诶不对呀,不对不对不对小姐,咱们今天到桃花阁之前也不知道那公子是高家的少爷啊,说不定是个伙计呢?”
陆姣苦笑了一下,“伙计怎么了嘛,我平时不也没觉得你们有什么比别人低一等的啊。”
“那……”
“行啦宝心,欠钱欠人情了,小姐亲自过来还,这是诚信的体现,也是咱们小姐仁义。”青娥走在陆姣另一侧,打断了宝心的话,“再说了,你这丫头惹的祸,咱们小姐没有怪罪你,还亲自出面帮你解决,你还问不完了是不是,非要小姐责罚你才作罢是不是?”
青娥前面的话对宝心还没什么作用,倒是最后两句让宝心乖乖偃旗息鼓了。
陆姣侧过脑袋看了看青娥,青娥也看了看陆姣,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今天店里忙,父母亲在店里吃过晚饭才能回家。陆姣独自吃过晚饭后,带着三包不一样的桃花糕送到正房堂屋,给父母亲一顿高兴。又和他们说了会儿话,陆姣便到砚湖边溜达了一会儿,怎奈湖里有水、岸上有树,夜幕时分蚊虫实在太多,陆姣受不了叮咬,只好回屋。
正是天气最热的时节,小院里的蚊虫没有湖边那么厉害。陆姣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夜幕降临时躺在藤椅里,不让青娥宝心在旁,只一个人静静的,或仰望星空,或闭目养神,或抱着噜噜逗玩。
高锦钰,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大哥二哥样貌都属标致上等,自己都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公子如玉,啊不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能这么形容他了。昨日在桥门坊,落落大方,乐于助人,今日在桃花阁,翩翩玉立,有礼貌,有风度……
“呋——”陆姣晃晃脑袋。
陆姣同学!别这样,停止你内心的小剧场,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啊,犯什么花痴。求求自己赶紧想想办法找找你那和你一样可怜的回不到亲爱的爸爸妈妈身边的同窗李元致吧,一起找路子赶快回去吧……
那老头说什么来着?要我俩一起赴死了才能回去?还得同时同地?我的妈呀,要不要这么残忍啊啊啊啊!
诶?话说,那个老头好久都没有找过我了……他告诉我我的处境,那他肯定也跟李元致说过和他相关的信息……唉,真是够了,他明明知道两人在哪,就偏偏不告诉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啊!还说什么完成使命,来这么久了,也没见自己接到什么了不得的任务啊……
怎么办,今天转了好几条街,偷偷打听的范围也大了些,要不是宝心缠得紧,还能多问问……唉,没用的,李元致怕是不在聿州了……那……去别的地方找找?
家里的生意,我想想……宁州、缙州、丽扶、清水、玢台、太祁……要不这次二哥回来找他帮帮忙?唉不行,那二哥就会问李元致是谁,巴拉巴拉的不好应对,干脆看下次能不能跟着二哥去这些地方自己找找?
嗯……高家公子应该也常会去别的地方吧?要不让他帮忙找找?哎呀可是,今天这一下子把人情还了,就没有借口去见他了啊,哎呀!
陆姣捶捶头,正好青娥从她屋里出来,看到陆姣苦恼,便走了过来蹲下,一手搭在藤椅上,一手搭在陆姣胳膊上,轻声问:“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或许能帮你排忧解难。”
陆姣看着青娥,又用下巴指了指宝心的屋子,只用气声小心地说:“宝心有事在做吗?那个丫头的嘴啊,我是怕了。”
说完,陆姣轻轻笑了,青娥忍俊,一手抬起在鼻前放了一下又落下,端起陆姣的胳膊示意陆姣进屋说话。
两人进屋,青娥点了灯,陆姣坐到凳子上,两手搭在腿面上,低下头看着地面。青娥轻轻关上屋门,走到陆姣面前。
“青娥,你也坐吧。”陆姣仍然看着地面。
青娥坐到陆姣面前,“小姐,我看你这两日上街,都悄悄跟别人问话,回来后总是心事重重的,遇见了人时也像个没发生什么事的样子,但我看得出来,你那是在强打精神、强颜欢笑。”青娥又稍挪一步,轻轻拉起陆姣的手,“小姐,你要是有什么苦,想说就说出来,一个人憋着,我看着实在心疼。”
原来自己偷偷打听消息的小动作青娥早就察觉到了。青娥不是宝心,是聪明人,还沉稳。不过宝心大大咧咧的那样也好,心里不藏事,日子过得就不苦。
陆姣长舒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青娥,“青娥……我……”
陆姣咬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反握住青娥的手,“青娥,我也不瞒你了,可你得保证这事儿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宝心不行,大哥二哥不行,父亲母亲也不行,谁都不行。”
青娥面色温和,点点头,陆姣便接着说:“我其实一直在找一个人,他叫李元致。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只有找到他我才能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至于后半句,我以后会讲给你听,你也不要问我如何与他相识,反正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找到李元致。”
“李元致……”
“嗯。”陆姣往杯子里倒了点水,掀起面前的桌布,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下“李元致”三个字。
“那小姐这两日打听的如何了?”
陆姣垂下头,叹了口气,“一无所获。一丁点儿他的消息都没有。”
“你确定他在聿州城里吗?”
“不确定,我对他的去向根本一无所知。”陆姣愁眉苦脸地看着青娥。
“那……既如此便先在聿州找。明日我陪小姐再去打听打听,我们试试走远一些。我家就在城边上春台镇,我明天回趟家,托我家里人在城郊那边找找他。我姐姐嫁在凤鸣,我今晚便与她书信一封,明日寄出,她也许也能帮上一点忙。”
“青娥……”青娥的一番话,把陆姣这近三个月以来所有的情绪都引了出来,红着的眼圈转而又掉下眼泪来。
离家、思念父母的心绪,陆姣全部寄托到了这边陆、林两亲身上;独自面对陌生的一切,表面上的若无其事不知掩藏了多少个泣不成声的夜晚,然而这些哭声,却也只能压低声音蒙起被子才行。
从来不知道可以和谁倾诉,也不敢和人倾诉,唯一能有所慰藉的李元致,找了这么久连一丝音信都没有。
哪怕就是现在,就算给青娥倾诉了一些,却仍然不敢说出全部实情。陆姣心里的苦和所有的委屈、对老翁的怨恨、对自己服下灵珠的悔意,此刻都化成眼泪肆意流淌。
青娥身子向前揽住陆姣,轻轻拍着陆姣的背,任由陆姣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