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虽然不善于动脑,但他也知道,这桩“阿加莎·克里斯蒂式”的杀人案件跟谢尔盖偷偷托付给阿兰的事情有关。
他的手机曾经收到过一个陌生人的短信。那个人提出要跟他做一笔交易:以一笔金额巨大的虚拟货币换阿兰的人命。最早接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他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想要接受——并不是期盼那笔巨额赏金,毕竟,他连什么是比特币都弄不清楚,而是为了他自己的荣誉。
那个名叫谢尔盖的人故意把他灌醉,跟这个电脑神奇小子偷偷摸摸地捣鼓着什么事。这令他懊恼不已。更难以忍受的是,这个谢尔盖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从而导致了船上有不少风言风语在传他就是杀害谢尔盖的那个人。
安德烈不害怕杀人,也不害怕被人杀,但他害怕被人嘲笑,被人怀疑。军人出身的他,把荣誉和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虽然搞不清楚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他被阿兰戏耍了。这事关他的荣誉。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做决定,也没有回复那天来路不明的短信,而是静静地等了几天——这几天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首先,是随船医生瓦西里被发现淹死在了北冰洋里,他的衣服挂住了锚绳,因此尸体没有飘远。按照站长的说法,是瓦西里饮酒过量,半夜起来醉醺醺地来到甲板上吹风,失足跌入了海里。但恐怕除了站长自己,这艘船上没有人相信这种说法。瓦西里是这里唯一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他总是说,“这条船上总得有人保持清醒”,而作为随船医生,他很乐意承担这样的责任。安德烈私下打听过瓦西里的背景,听说他是从圣彼得堡一家大医院来的,有钱、有地位,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他对每个人都还算客气,但在船上没有真正的朋友。他的死,和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一样,都是一个谜。
同样令人困惑的还有站长的行为。瓦西里是这个核电站唯一一个医生,他离奇的死亡,让很多人深感不安。何况先前还发生了谢尔盖的意外身故。人群中有传言说这是一艘“受到诅咒”的船,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许多人要求站长改变航向,找一个最近的港口,好好地休整一下,并补充人员——实际上不少人想趁此机会逃离这个地方。但站长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显得十分强硬,他说他已经跟上级沟通过了,得到的指示是原定航线不能改变。当然,站长也知道士气的重要性,他说他特地为大家申请了特殊津贴,如果这次能按计划抵达目的地,所有人都将得到三倍工资的补贴。
这让那些有异议的人暂时闭了嘴。暂时。所谓的“暂时”仅仅持续了30多个小时——又有人死了。这次的倒霉蛋是站长的助理。他在自己的舱室里上吊而死。没有人知道他是自杀还是他杀。没有遗书,现场也没有留下明显的打斗痕迹。跟前两桩意外一样,这次的意外死亡同样也留下了很多待解之谜。
船上再次迎来了哗变。很多人表示就算给10倍工资,都不愿意继续在这艘鬼船上待下去了。钱再多当然是好事,但是他们都担心自己没命花啊!连站长的态度都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估计连他自己都害怕了。在跟总部沟通后,他向全体人员宣布,他们将立刻改变航向,前往最近的补给港口靠岸,预计将在次日傍晚到达。届时,联邦安全局的调查人员将来到船上仔细调查三起人员死亡事件,在结果出来以前,所有人员都不能离开,包括他自己。
所有人都同意了。接受调查跟死亡诅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为了避免再出现新的意外事件,除少数人员外,所有人都被要求呆在各自的舱房里,直到到港为止。站长本人则会一直呆在监控室,密切注视着船上每个角落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每个他认为可疑的行动。
接二连三的“意外”,也改变了安德烈的想法。他觉得那个陌生短信的发信人很可能跟这三起“意外”有直接的关系。他之所以发这样的短信,很可能是想利用自己来帮助他达成特定的目的。他虽然讨厌阿兰,但他更讨厌自己被当作枪使,同时,也十分想揪出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真凶。因此,在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之后,他转而选择跟阿兰联手,看看能不能凭借他两人的能力,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阿兰欣然同意。他出人意料地撕下了他那张拒人千里的面具,开始积极地跟安德烈合作起来。在死神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抛下成见,拿出一腔赤诚。阿兰的调查实际上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有太多的进展。而安德烈的那条短信则成为了新的突破口——这是敌人露出的马脚。阿兰立刻写了一个全新的追踪程序试图找到发信人的位置。
追踪程序返回的最初结果显示是敌人的IP地址位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一个服务器上。看到屏幕上闪亮着的字母,安德烈情不自禁地欢呼了一声。但阿兰却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之后,冷静地告诉安德烈,这只是对方的一个掩护地址罢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程序又返回了一个地址,这次是在芬兰。阿兰又输入了一串命令行,然后再次摇摇头。
这样枯燥乏味的过程重复了不下20次。他们在追踪程序的帮助下,几乎绕了地球一整圈:雷克雅未克、开普敦、安克雷奇、鄂尔多斯、布宜诺斯艾利斯……每次都被确认为用于伪装的代理服务器。这样复杂的伪装,让在这一领域见多识广的阿兰也赞叹不已。
会不会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些地址不全是伪装,而是……
就在阿兰快要接近答案的时候,他们舱门外的走廊突然喧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