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刘硕来的那天下午正下着小雨。细雨丝像是黑板上的粉笔未儿一样从天上飘下来。工地上破天荒的停一下午。主要也是因为下了雨，路面打滑，车开不上山去。刘硕打电话给我，说他到了镇政府广场。我拿了伞便出门去接她去。隔着马路，我们看见对方都笑了起来。他几乎变了个样。两三年没见，个子高了很多。不再像初中时那样穿着土里土气的衣服。头发也做了发型。五官没怎么变，还能认出来。一路上我带她回我爸的住处时，我们都对对方身体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刘硕说我瘦了，也高了。不再像是初中时白白胖胖的那个小孩样了，嗓子有点嘶哑。声音很闷。我说那是因为变声期，刘硕在这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对我说决要回去了。我问为什么？是不是工地上的人说了什么？前几天二娃确实问起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人是谁，我让刘硕练手时，也被二娃看见过。二娃说上班的时候就正常上班，别让他碰。她不会开车不安全。刘硕说，不是。因为学开车有点难，不像是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很快就能出去赚钱了。我怕他没说实话。就对刘硕说，要是觉得在这学不好。我有几个其他开车的朋友。让他们带你学也行。刘硕说。不是，就是感觉太难了。我说。那你准备干什么去？刘硕说，准备还回去干喷漆。，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镇上吃过饭，一边闲逛一边聊天。最后在镇政府广场上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我问他，你喷漆跟谁学的？他说是和他姨夫学的。他姨夫和别人合伙开了家汽修店。合伙人搞汽修，他姨夫搞喷漆，洗车之类的。学了半年，第二年刘硕准备出去单干时。他姨夫说。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刘硕母亲也劝他再帮他姨夫干一年。刘硕说，那一年几乎要把我逼疯了。不知道他们家生意咋回事，突然好了起来。一年365天，休息了的连一个星期都不到，每天至少干十几小时。天天一睁开眼就是干活。整个人感觉特别压抑。我叹了口气说，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就是前年刚学会开车的时候。那半年加班加的整个人脾气都变得不好了。刘硕说，对，我之前在本书里看过这么一句话，上面说这个时代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而我们却还像驴子一样生活。那个时候我感觉我就像头驴一样，整天围着磨盘转。我不知道为什么刘硕说出突然说出这么文艺的话。但是我想，估计每个时代都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而每个时代，也都会有个人像驴子一样生活。我说，你姨夫那家店那么忙，天天这么忙，整个人肯定受不了的，没想着再招个人帮忙，或者推一推活，休息休息？。刘硕。说没法推呀，他两个小孩都上学呢，还有俺姨夫之前赌博借的高利贷。所以才这么拼命的干活。其实她和俺姨感情也不好。只不过都有小孩了，再离婚也不可能了。我说，对。这其实就是一种凑合式婚姻。我没勇气向刘硕说，我感觉我的父母也是这种的。刘硕突然转变话题笑着说。我哪都好，就是和俺爸有世仇，我说怎么啦。他说，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这个人嘴有多贱。我有次和他一块出去吃饭。一块去的还有他一个朋友，我应该叫大伯吧，他当时不是想让我开洗车店吗，我不想干。吃饭聊着聊着就说起我来了。当时在大街上那么多人。他一边摇头，一边跟大伯说。哎，这个孩子废了，彻底废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恼成什么么哦，我说，怎么吵这么厉害呢。刘硕说。他当时就是希望我把俺姑的那个洗车店接下来洗车。前几年那个洗车生意还不错。但这几年，洗车店多了。生意就不怎么样了。我不想干那个生意，他就恼坏了。一提起这个事他就说。我在车站旁边给你买好房子。以后你自己想咋混？我不管你，以后我老了也不指望你养我。他嘴特别毒，你知不知道！我接不上话。刘硕叹了口气说，哎。当初刚下学那会儿。人家都问我不上学了，后悔不后悔。我说不后悔不后悔，那有啥后悔的？现在想真觉得可惜。当时那么聪明，就是不愿去学。我说，你初中一毕业就跟着你姨夫学喷漆去了？刘硕说，不是啊。去上高中啦。你上了高中？我问道。刘硕说，上到高一下半学期我就不愿意上了。跟家里人说不上了。成天坐在教室里浑浑噩噩。上初中时，我数学成绩特别好。上课还能听懂，还觉得有点意思。一上高中，啥都不明白。坐在教室里特别煎熬，我就不上了。我吃了一惊，说。上的哪个高中啊。刘硕说，就是师范，和四中离的不远。过了天桥就是。我想了起来，又说。你中考考多少分啊。刘硕说。忘了。那种高中是找找关系，给了钱就能上的那种。我说，我也和你一样。刚下学那会儿，人家都问我后不后悔。我也说没啥后悔的，我又说，刘硕，你感觉你初中三年过得怎么样？，他似乎来了的精神。嗓门高了起来说。那三年说真的，真是玩疯了，特别快乐。还有就是初三那年突然长高了。我特别明显的感觉到了。整个人特别自信。我感到不可思议说。学校里学习上的压力你都没感觉到吗？刘硕说，当然有一点儿。但影响不大。接着他又说。我感觉吧，你吧，有段时间。就是感觉你特别压抑。我没说话，嗯了一声。我说，你还记不记得初二下学期班主任对你我还有秦云飞说。你们三个必须要走一个那件事儿。刘硕连忙点了点头。说，嗯，那次是真把我吓到了。我说，我也是。结果他妈的后来开学咱三个，谁都没走。刘硕说，那时候张东升不是办辅导班吗？我害怕了。心想得跟忙巴结巴结就报名了。我说，张东升还办个辅导班？刘硕说，对啊，咱们班里好几个中等学生都报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