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上小学，她已经读高中准备考大学了。星期天我穿过那排居民楼想从学校后门到小学里玩时总能遇见露露姐，通常是刚走进巷子时，他就朝我迎面走来，那时我都无比尴尬，那时时间都会被拉得很长，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我都会低着头慢慢走过去，因为我觉得她那么漂亮，穿着那么好看的衣服，而我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肮脏的小东西。后来我想到当时或许只有我一个人特别尴尬，当时的我在露露姐眼里可能只是一个小屁孩而已。露露姐的学习成绩特别好，高考时也考得非常好。后来听母亲说，我的那个舅舅好像改了露露姐的志愿，让他报考师范类专业以后当老师，为此露露姐哭了好几天，来就很少听过有关他的消息了。
姥姥有四个子女，我母亲排老大，我还有两个舅舅和一个小姨，亲戚之间闹得鸡飞狗跳。奶奶也有四个子女，我父亲排老三。我还有两个大伯和一个姑姑，亲戚之间闹得狗跳鸡飞。
来到县城读书后，我将近有十年的时间没有再回到老家黄岭，也将近十年时间没见到爷爷奶奶和大伯姑姑，甚至春节时也都没再回去。原因我知道是父母和爷爷奶奶有很大的矛盾，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小时候不知道，也不敢问。长大后明白过来，无非是钱和人情这两件事。
我的学习成绩不好，小学六年都是在差生这个标签带来的自卑中度过，在班级里一直像是一个阴暗的影子。整天皱个眉头，老师为此曾给我取个外号叫苦瓜脸。但在学校里，老师还没过早的放弃我，老师把我调到前排和那些三好学生坐在一起，让他们教我做功课。但我仍然没好好学习，心思总不在上面，自卑的阴影总是笼罩着我，整天坐在教室里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恐惧学校害怕老师，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见到老师吓得要死。想逃离这儿，但又不知道能去哪儿，就那么挨忍着。
每个周一的早上，各个组长便开始检查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没有做作业或是借口没带的同学名字会被记下来交给老师。老师让缺作业的同学蹲在讲台台阶上补作业，其余的同学都在晨读。从左至右在台阶上蹲成一排，老师拿着一件教具挨个讯问，后来我才知道那一节是葡萄树枝，有擀面杖那么粗。我是蹲在台阶上补作业的常客。我用余光看到和我同病相怜的同学们，一个个站起来，受罚之后又蹲下。那种节奏慢慢靠近我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我左边的同学受罚完，蹲下后。老师走到我面前，我看到了老师的鞋和裤脚，站起来，老师喊道，我站起来后，老师通常会说，又是你哈，张文涛。这回什么作业没做？我说，我做了，没有带。老师指向教室门口，说，你家不是离的近吗？回去拿。完了，老师知道我家住在校门口。老师喊道，是没带还是没写呀，手伸出来，我伸出手掌。老师拿着那根棍儿。一头粗一头细，老师拿着那头细的用粗的打人。手掌上挨那么一下，先是一庠，然后痛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完一下，要自觉把手立马伸上去，保持不动，等着下一棍，否则等老师催促你把手放好，会打得更疼。有时老师也会用棍子打脑袋，打就是一个包。无论男同学或女同学缺了作业都要受罚。我曾记得有一个女生叫做高文静，头上的发卡都被老师打得蹦飞了，她哭的都喘不上气儿来。后来老师又发明出新的体罚方法，缺作业或其他违纪的同学站在教室后面像俘虏一样举起双手，一举就是四五十分钟。成年后，我曾和一个比我大十岁的朋友喝酒时聊起这些体罚方法。他说，我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我小时候上学的那个老师才狠呢，他说，他的老师让凡是缺作业或是其他调皮捣蛋的同学都跪在讲台台阶上面，面向全班同学。我说，真的吗？他喝了口酒，痛苦的点点头。说，别的都好说，就这个太他妈伤自尊了。
但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我有一门功课一直非常好，那就是语文，初中语文满分150分时，我最高曾考过129分，那次我拿着语文试卷回到座位后，我的试卷被那一片的同学们争相传阅。但我很清楚，我虽然语文成绩好，但根本不是因为我喜欢语文这个科目，而是因为一件事情。那是我在城南小学上四年级时，教我们语文的老师是一位40多岁的女人，人非常和善，每天打扮得干净利落得体。一天下午放学后，我走出教室没多久就返回来，因为我有一件东西落在教室里了，但走到教室门时发现班级的门已经锁了。我从窗口往教室里看了看，看见语文老师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一个包，我认得那是语文老师的。我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一，老师们都要去二楼会议室开会，所以语文老师肯定没走。我下到二楼，就在走廊里看见语文老师和另一个老师正在说话，我走上前去，说，老师，我有东西落在教室里了。老师说，嗯，我知道了。然后我就往楼梯口走去。我回头看了一眼语文老师，发现他正和那个老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来。我飞奔上楼，准备先到教室门口等老师，但刚走了一半，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学生跑在老师前面，好像不太好。就又退到楼梯口，等老师先走。语文老师和那个老师走到楼梯口时看见了我，我又突然觉得刚才那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感觉有种巴结老师的意思，身上像烧着了什么似的燥热起来。语文老师仍和那位老师说着话上楼，我低着头，紧跟在后面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踩在水泥台阶上往上走，这时我听见那个老师对语文老师说，你们班的学生都挺懂事的哈，语文老师笑了笑，没说什么。我跟在后面听到被夸奖，还感到有点害羞。不过还好，老师没有回头看我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