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宣室殿。汉武帝在御座前坐着,左边站着黄门宦官苏文,右边站着侍中霍光,皇帝在耐心地等着一个人出现。不一会儿,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走了进来,下跪扣头,行礼说道:“臣黯参见陛下”。汉武帝见到此人,开口说道:“汲黯,朕给你安排的差事,你看不上啊!”。“老臣,年迈体弱,常有病在身,自以为将填沟壑之人,陛下安排之事,臣实不敢当”,老者回答说。这位汉武帝等的人,就是西汉时期有名的诤臣,汲黯。平时汉武帝都对他礼让三分,衣冠不整的情况下,都不会见他。汉武帝正襟危坐,听了汲黯的回答后,又说道:“淮阳乃楚地之郊,朕派你去自然有朕的用意,难道你想辜负朕吗?”,汲黯听了汉武帝刘彻的话,抬头说道:“臣实不敢有负陛下,只是臣乃将死之人,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伴君左右,臣死而无憾也”。“君何故薄淮阳耶!国家方行五铢钱,民多盗铸,楚地尤甚!淮阳乃近楚地,淮阳治而楚地安矣”,汉武帝看着汲黯,又说道:“吾徒得君之重名,君乃卧而治之便可”。汲黯听到这里,也不好再多做推辞了,只好奉召。
汉武帝看着汲黯离开的背影,笑着对身边的苏文说道:“这人还是老样子!”,苏文听了汉武帝的话,也笑了笑。而霍光是第一次见此人,对他也不甚了解。汲黯刚离开了宣室,便去了大行署找大行李息。大行原名典客,后武帝改名为大鸿胪,是掌管归附的少数民族,和对少数民族外交事务的,一个九卿部门。汲黯见到李息说道:“吾年迈,恐苟活不了几日,现又答应陛下,去淮南上任,朝廷之事不让我放心,特来与使君商议”。“公但言便是。吾若力所能及,愿效犬马之劳”,李息看着汲黯回答说。“御史大夫汤,内怀奸诈,外挟公卿,专阿主意,非肯正为天下言。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非天下之利也!公居九卿之位,何不早言之?”,汲黯看着李息说道。李息听了话,心头一惊,口中说道:“这...”,再不做过多的回答。汲黯很无耐地对李息说:“公将与之俱受戮矣!”,说完话,便离开了大行署。
汉帝国的春天过得很快,一转眼夏天就来了。一天上午,霍光在院子里散步,嫂子见到霍光,走过来问道:“弟弟,今天怎么没进宫?”,霍光行礼,回答说:“愚弟今日休沐,大兄应该是陪陛下去了甘泉宫”,“哦,知道了,弟弟你忙你的便是”,说完话嫂子便离开了。甘泉宫,是长安城远郊的一处宫殿,多是皇家避暑之用。汉武帝这次来甘泉宫,不光有骠骑将军霍去病的陪同,还有前日刺伤大将军卫青的,李广之子李敢,和一干将士宦官人等,汉武帝这次过来,不光是避暑度假,还准备在甘泉宫外狩猎。霍去病、李敢带着士卒人等,骑着马,陪着汉武帝射鹿猎鹰,众人路上说说笑笑,颇有收获。皇帝正玩得开心,对跟随着的黄门宦官苏文和士卒等人说道:“陪朕去那边瞧瞧”,众人便陪着皇帝离开了。只剩下骠骑将军霍去病,和刚才离开众人去捡猎物的李敢。霍去病下了马,站在原地,看着离他不远的李敢,李敢手上提着两只野兔,向着霍去病的方向走来,正准备上前来和霍去病问候,只见霍去病大叫一声。
皇帝那边,还沉浸在游猎的喜悦当中,这时一个小宦官,过来在苏文耳边耳语了一番后,苏文脸色一惊,立马走上前,贴着汉武帝的耳边,开始说话,汉武帝听了话,没做表情,带着苏文和他身边的小宦官,骑着马就往霍去病这边赶来。只见霍去病揖手跪地,不远处躺着李敢的尸体,汉武帝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开口说道:“好好的一个李将军,将门之后,没死在敌人的手里,倒是被一头鹿给挑死了”。汉武帝停顿了片刻后,又说道:“可惜了...”,旁边的苏文听了皇帝的话,立马附和道:“可惜、可惜”。汉武帝说完话,转过身去,背对着霍去病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愤怒的表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咬了一口牙,说道:“走!”,便上马离去。苏文见状,立刻摆手示意身边跟随的小宦官,处理李敢的尸体,上前扶起了跪着的霍去病,说道:“骠骑将军快起来吧”,做完这一切,他骑着马朝着汉武帝离开的方向,远远跟去。
“大兄回来了,怎么没住上几日?”,霍光看着刚回来的霍去病,问道。霍去病没说话,停了一会儿,开口说:“夫人呢?让她快去准备晚宴”。就这样,一家人开始用餐,用餐时,霍去病一言不发,霍光感觉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但也不好开口多问。坐在一旁的妻子,看着丈夫霍去病今天的情况好像不太对,便开口问道:“夫君,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没事”,霍去病边吃边回答说。“那怎么没在甘泉宫住上些时日,今日就回来了?”,妻子又问道。霍去病听了妻子的话,做出轻松的表情说道:“朝廷还有事,所以陛下赶了回来”。“是这样啊,有什么事不要瞒着妾身才好”,妻子又说道。霍去病看着妻子,说道:“夫人,真的没事”,又对跪坐在妻子旁边的霍嬗说道:“嬗儿,多吃一点”,便不再开口说话了。就这样,一家人吃完了晚饭。
饭后,霍去病把霍光叫到了书房,霍光走了进来,看见正站着的霍去病,问道:“大兄叫弟弟前来,有何事?”。霍去病说道:“弟弟入朝也有一些时日了。可有一些疑惑,或是想要了解之事”。霍光抬头看着霍去病,说道:“入职这些日子倒还好,都能适应,只是朝臣们对御史大夫张汤颇多畏惧,不知为何?”。霍去病听了话,看着霍光说道:“那弟弟,你自己是怎么想的?”。霍光听了哥哥的话,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多半是张大夫深受陛下信任,又代行丞相一职,才会如此”。霍去病听了话,对霍光说道:“是这样的,弟弟。张汤本为长安一小吏,后受武安君田丞相的推荐,荐补为侍御史,因治陈皇后巫蛊事有功,而被陛下擢为廷尉”。霍光看着哥哥,认真地听着,霍去病又说道:“他在任职廷尉期间,舞文弄法,判处了不少王候显贵,官宦子弟。陛下想治罪的,他一律重刑典治,陛下想释放的,他一律找借口开脱罪名,因此深受陛下信任,而擢为御史大夫。而前丞相李蔡只是空占相位,朝廷大小之事皆取决于张汤”。“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日,狄山博士当着朝臣们的面,说他是酷吏。弟弟明白了”,霍光听了话,连忙说道。霍去病看着眼前的霍光,又说道:“弟弟,宫闱之事,云诡波谲,你在皇上身边任职,说话要有分寸,不要得罪人,更要提防小人才是!”。“弟弟,记住了”,霍光看着霍去病点了点头。
就这样过了两三日,霍光照常每日进宫侍奉皇帝。不知不觉地,宫里突然传出了小道消息,说李敢将军死于骠骑将军霍去病之手,是他用箭射杀了李将军。霍光也风闻了一些,只是他相信哥哥的为人,不会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况且皇上也给这个事情定了调子,因此他也并没有多做怀疑,认为只是风言风语罢了。一次,两个刚干完活的宫女,无事闲聊了起来。其中一个宫女说道:“你知道吗,李将军是在甘泉宫被骠骑将军射杀的?”。“真有此事,我只是听说了一些,感觉都是谣传罢了”,另一个宫女回答说。说话的那个宫女,看听话的宫女不信,又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可是听苏文公公身边的人说的”。“啊,不会吧,陛下都说了,是鹿挑死的!”,听话的宫女又问道。“你认为可能吗,堂堂一个李将军会死在一头野鹿上,我可是听说,射杀李将军的箭,他们都看到了”,那宫女又说道。“那为什么骠骑将军要杀李将军呢?”,听话的宫女不禁问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还不是李广将军的死吗”,那宫女又说道:“要不是当初李广将军,不堪受辱而自杀,李敢怎么会去找大将军寻仇,又刺伤了大将军呢?”。话说到这,听话的宫女吃惊地说:“还有这么多事啊,我还真不知道”。这时,一个人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两人立刻停止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