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蜜语心中忐忑，不知姬公子的曲做的如何了，杳无音讯，一首仙魔舞虽然美丽，但是对于即将到来的花魁还是有点担心。据花母得到的消息，此次建康诸多才女也打算来掺和一脚。作为数百年的大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每年都会有很多奇人异事，绝世佳女的到来，竞争这才貌舞曲俱佳的花魁，夺冠者还有皇宫演出的资格和机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蜜语梳洗等待了一上午，唤来下人驾着马车，带着小玉就出城，一路前往泗水，颠簸到了村头就闻听孩童说，姬公子在泗水河畔。
离得稍远，静静地听着琴曲，蜜语喜出望外，就凭着一首琴曲就能听出绝对是当世大家的水平。曲调清扬优美，哀伤动人，超然世外，又洒脱不羁，眼睛不觉亮了起来。
一曲终了，一曲又起，这次风格却突变。一股庄严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芸芸众生在耳边低语，充满了慈悲与怜悯。作为主修音乐的楚王城顶级娱乐区歌手兼舞蹈大家，蜜语一听就知道此曲，该是他口中所说的佛舞曲。
刚开始来的时候，还在担心对方只是敷衍了事，而此时心事尽去，不觉心情轻松，侧耳立于姬明身后，专心地听着对方断断续续地弹奏出来的音符，充满无尽的慈爱，好似佛陀对自己以及世人的注视。对世人无尽的爱，给与众生安乐，又感慨万民的痛苦，怜悯世人多灾多难，给与怜爱和解脱。
北地夏日少雨，秋收寥寥无几，又有几人能够无视这样的灾难呢，难民最近楚王城越来越多，时常行于街头巷尾，蜜语从不掀开车帘，她无法控制自己施与的心情，不就如同曲中音吗？
看着眼前的懵懂少年，身着一袭黑衣，内着一款白色中衣，旁边放着一个简陋的火炉，支起简陋的茅草棚，一看就是临时搭建，全神贯注地弹奏着古琴，琴音汇入冰冷的风中。
待一曲终了，蜜语缓缓向前，看着少年白皙的侧脸，脸上已经没有绒毛，半眯着眼睛，微微张合，手在空中不停地起舞摇晃着，嘴巴一张一口，时而舔一下干燥的嘴唇，旁若无人。鼻子微微隆起，鼻尖微红，睁开眼睛，能够看到明亮清澈，带着淡淡的微笑，照亮着自己......
“蜜语姑娘来了，抱歉，作曲有点慢......”
少年笑着摸着头发，微微有点脸红，好一个俊俏的少年人。
“公子大才，蜜语已等候多时，观公子神游太虚，妙音迭出，不敢轻扰，果然是大家，一曲豁达飘逸，相忘于江湖，一曲慈悲悯人，留恋于凡尘，一出一入，方显仙佛情怀，难怪会对小女仙魔曲如此一语中的，请受奴家一拜.......”蜜语姑娘闪着眼睛，带着浅浅的微笑说道。
“既然姑娘中意，那就再好不过，待我楚白兄到来，我等就一同前往千芳阁如何？”姬明心中放松，只要对方满意就好，虽然自己的演奏跟梦中差的不少，可盖不住音乐本身的魅力。
蜜语姑娘点头，然后轻掩小口微笑，眼睛亮晶晶的一转，出声说道：“但听公子吩咐，不知公子是否邀请奴家拜访一番......”
姬明一愣，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时至中午，该回家给妹妹做饭了，这才发觉时间流逝，提着小火炉，微微欠身，邀请姑娘先行，同时打断小玉姑娘的帮助。一点小东西，可不能随意麻烦小姑娘。两人结伴而行，并肩相距两尺左右，互相说着话往回走。
鹿丫儿天赋点的就是招人喜欢，从老爷爷到小不点，貌似没人不喜欢她的，成功带坏了小剑，被楚子南抱怨了好久。小羽也不敢再跟着她鬼混了，现在终于重新找到攻略目标了，而且还是一次两个，张口一个漂亮姐姐，闭口一个可爱姐姐，让谁都无法对她生起厌烦之心。
都还是太年轻了，姬明心中暗暗地看着，院子中滔滔不绝地几人，挥动着铲子想到，时而跟蜜语姑娘对视一眼，又感觉心慌地转过头来。
哮天犬楚子南稳稳地出现，时间恰到好处，如果这个时代有梦中的手机，姬明绝对怀疑家里有奸细，通风报信。不过，好处也是很明显的，终于有人打断母亲的唠叨。
作为娱乐圈公众人物，蜜语是不好直接自报家门，母亲就转而打听什么年方几何，是否有婚约？我家儿子长的如何？人，就不能委婉点吗？就像妹妹问的，怎么认识哥哥的，平时都在那玩的，能不能带着自己一起？当然去掉后一句，还是让人浮想联翩的。
“呵呵，蜜语姑娘，倒是着急啊？”楚子白自顾自地坐下，轻轻提前裙摆，收收宽袖，缓缓说道。
“早闻姬公子厨艺无双，特来尝尝，还是楚公子有口福，每日都可以来.......”
“那你以后也来，他们一个学院的好友，来，尝尝这盘.......”母亲转着桌子，殷勤地给两个姑娘夹菜，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点头致谢。
楚子白心里舒服多了，总算知道关系远近，懂得轻重，知道我常来就好，就怕愚蠢而不自知，给自己招来灾祸。接着，端起桌子上的碗吃了起来，渐渐熟悉，也知道这家人的生活习惯，入乡随俗，收起王府的礼仪。至于弟弟，已经打着端菜的名头去看看美食种类了，顺便规避一下风头。
姬明这顿饭吃的芒刺在背，倒不是两人吵起来，而是两人压根都是谦卑有礼，倒是自己显得非常无礼，全程低头吃饭，偶尔跟妹妹聊上两句，或者跟蜜语楚白瞄上一眼，心里默默祈祷，两人千万别是互相看上对方？稍微一琢磨，觉得也算是一件好事。王侯看着哥哥猥琐的眼神，偷偷一瞄，立马躲闪，似懂非懂地笑着，低头吃饭。
酒足饭饱，四人驾着马车直奔千芳阁，下午的人很少，或者说压根没有，作为青楼楚馆，重点还是傍晚以后的营业额。楼里的青倌红人都有时间，音乐器材也都准备妥当，由姬明先行演奏一番，然后楚子白和蜜语接着演奏，三人确定所有曲调，然后按照姬明说的曲谱来合奏一番，半个时辰后，方才加入其他人，一人教习三人。
不得不感慨，做事情还是职业的比较厉害，跨界哪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就从简单的琴曲学习，太阳还没落山，众人都已经配合默契，彼此之间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在弹奏，节奏旋律控制都彼此熟知。
“那位，小姐姐，你的稍微慢点，对，嗯，让我想想...好像没什么问题了，这样就很好了......”姬明像模像样的指挥着，发现貌似所有人中自己最不专业，赶紧闭嘴，左手背后，眯着眼睛听着合奏，然后笼统的点评。
“公子，乐曲彼此之间交融还是有点瑕疵，这些让姐妹的自己慢慢练习磨合就好了，你和楚公子已经疲惫了，稍作休息，尝尝楼里的点心，”蜜语换回一套白色的浅颈装，露着肩部的锁骨，惹来楚子白阵阵白眼，至于弟弟，早就被轰回府去读书了。
“那是最好，我原本还担心你这里没人熟悉钟磬鼓，没想到各位姐姐还都是多才多艺......”姬明喝口茶，点头赞叹道。
“哪来什么多才多艺，都是苦命之人，流落至此，没有一技之长，如何活下来，每到灾荒，都会有新姐妹加入.......”蜜语看着楼下的众人，目光低垂，面带忧郁，这哪里是曾经魅惑众生的狐狸精，跟悲天悯人的菩萨倒是相似。
“蜜语姑娘，我觉得你可以花点钱雇佣一些女孩子，让她们临时充作伴奏之人。或许效果更好，当然最好最佳的还是用得道女尼或者清心高僧最好，不过考虑到你们性质，比较困难，”姬明同情的看着小姐姐们，突然灵光一闪，说道。
“小姑娘，伴奏？哪来那么多小姑娘懂音乐？不过，还是多谢公子，”蜜语笑着，眨着眼睛，低下身子拜谢。
“不需要懂音乐，这样，让姐妹们停一下，去找一本清心咒来或者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来试一试看看效果......”姬明心血来潮，挥手示意演奏结束，然后对蜜语详细解释到。
少顷，楼里还剩下的女子都被集中起来，不知道哪位姐姐还真的拿出心经，姬明粗略对一遍，跟梦中差的不是太多，多出来一节，少了一段中间，然后只是偶尔几个字的差距，稍微修改调整就好。
路人经过总是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听听，偶尔打听一下这是为何，好好地千芳阁难道改尼姑庵了？得到门口小厮的解释，这才明白，同时对即将排练出来的佛舞更是期待。
“声音再低沉些，记住把自己当成女尼，心态平和点......”姬明满头大汗地说着。
“我说，公子，姐姐这每晚熬夜奋战，沉迷欲海，你说我能静心吗？”一个大敞着胸怀，挺着胸脯，搔首弄姿地冲着姬明抛媚眼。
“姐姐说的对，要我说，小弟弟今晚不如到我房里，姐姐给他讲讲人伦心经，岂不畅快......”
“可不能带坏小公子，那可是小姐蜜语姑娘的心头肉，可不能随便尝鲜......”
“啊哈，哈哈哈.......”
姬明脸色再厚也坚持不住，原来蜜语姑娘还算文雅。我误会她至深，这环境想不会都难，楚子白更是满脸通红，不时和姬明互相瞅瞅，而蜜语则早就意料之中的表情，红着脸低着头。
“下去，下去，都下去，这可是我们请来的大家，可不能随便乱弹琴，出了事，老身可承受不住......”花母适时出来打断众人，笑着跟姬明道歉，言称平时管教不周，气氛总算恢复了。
“要不今天就到这，我和楚白兄先回去，大家都接着练习，明日再接着学舞蹈......”姬明缓解下表情，提议道。此举得到楚子白的大力赞同。
“要不公子明日再来，奴家明日找些平民穷困女子或者花母提前去买点，最近楚王城人口售卖大幅增加，哎......”蜜语低声说道，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我等先行告退，”姬明起身举手作揖，冲着楼中姐妹花母，然后跟着楚子白缓缓下楼。
平时都是傍晚进城，天黑离开，而且坐着马车，今日走在下午的阳光里，劲直往南门去，这才发现城中多了很多乞丐，到了城门口更是拥挤成群，待在墙角背着风的地方，拿着破碗挠着头上的虱子，偶尔放进嘴里发出咯嘣一声。
“楚白兄，流民怎么增加这么多？”姬明站在门口，旁边一直跟着楚府的马车，太阳偏西，照耀着王城。
“今年秋季，北方因少雨欠收，熬不下去的就成了流民，等待来年春天，才可能回乡......”楚子白轻轻地说道。
“官府不赈灾吗？这样冬日下雪会冻死很多人的，都是人命，”姬明声音拔高，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好友，两人都懂得对方的意思，不由自主地叹气。
“世家地多少税，忙于争权夺利，大越自保有余，无处扩张，一遇到灾荒就是这样......皇族更是为了皇位纷争不休，何人会来管这些平民死活......”楚子白抬起右手，轻缕额前秀发，左手不由自主按了按腰间的佩剑，无可奈何地说道。
“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去，在一场大雪中凋零吧？我刚才还在奇怪蜜语姑娘为何出买人之言，原来...原来......”姬明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曾经杀死过无辜之人，甚至发动过血腥的屠杀，可是不知为何，会对这些人，尽然生出同情怜悯之心。不是该静静地看着他们死去，最多撒一把黄土。
“不看着他们死去又如何，楚王城粮食都在世家手里，官府也要留着预备灾难，总算今年受灾人数还少，到现在只有这些，生死有命吧.......”楚子白看着姬明，眼中透露着哀伤，平静地诉说，时而咬咬牙根，露出愤怒的表情。
“生死有命...生死有命...怎么能这样呢？应该有办法的，还有很多小孩子呢？”姬明呢喃着，低着头爬上马车，背影落魄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