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六月农忙起,放眼望去一片金黄。农人如同黄色蛋挞上的蚂蚁,在蚕食着金黄的糕点。农夫在前面推着平板车,妇人提着木水壶,包着头巾。后面跟着祖父,伸手挽着小童,满脸微笑着捡拾掉落的麦穗。
天气有些燥热,太阳昏昏沉沉地迷醉在云朵里。来往的牛车,驾驭之人高声呼散路上玩耍的童子。光着膀子,穿着短褐,围着兜裆裤,一群小童在道旁的小溪里摸着鱼儿。经过春天的滋养,现在的鱼虾已是泛滥的季节。
姬明有些胆怯地往前走,幸福地看着农田里繁忙的收获。冬种一粒,夏收一碗,接着再补上一茬,等待秋日。抢收抢种,说的就是现在的时节。
纵马绕过楚王城,泗水已经近在眼前。姬明有些不敢确定眼前的道路,是否通往小明村。再三询问路过的乡人,这才疑惑地往前走。
道路宽敞,可以并排数辆马车,清一色的石粉路。路边时有乡间老者摆着茶水摊,卖点家里做的小点心。呼唤着到处乱跑的孙儿,前来打扫桌椅,喂下远处小溪里的鸭子。来往的商人,坐在茶水摊前打听着最近的新鲜事清,掏出口袋里的糖果递给活泼的稚子。
直到看到王侯家的村庄,姬明才确定到家。站在路口,好奇地张望着泗水小明村码头。那里络绎不绝地马车,河里停着船只。看规模,料想马车又扩宽了河道。一群下学的孩子,背着小明村特有的招牌布包,抢着捡拾地上的麦穗,淘气的男孩子在水里划拉着小鱼小虾米。
“喂,小童,这前面是小明村吗?”姬明恶趣味上来,好奇地出声问道。小鼠翻着白眼,往前溜达着大黑马。
“你是哪里人?前面那个庄子就是......”小童指着村庄说道。
“那谢谢小朋友,哥哥这有些糖果,你跟朋友分了吧。”姬明笑着掏出路上买来的糖果糕点。两人骑着马,往家走去。
“真抠,就这点糖果打发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让我们叫哥哥,羞不羞?”小童嘀咕着,跟身边的伙伴们说道。
姬明有些尴尬,真想回去好好揍他们屁股。小鼠侧着脸,抖动着肩膀,强忍着笑意。
“笑什么笑?我有那么老吗?”
“哥哥不老,只是一路风尘,显得比较成熟。”
姬明有些生气,一抖缰绳,黑马踢踏着往前小跑。
近乡情更怯,姬明低调地往家走,一路跟熟悉的人打招呼。心中暗想,总算有荣归故里的时候了,不知道CEO马车的欢迎仪式准备的如何了?距离还有五百来步,一点动静没有,姬明有些失落。三百步,有村里的孩子认出了自己,高兴地打着招呼,可家里依旧没有动静。待到两百来步,听不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姬明有些生气,这是不把我董事长放在眼里。
轻抽马匹,加速往家门前靠近,难道是准备给我一个惊喜?来自妹妹的恶搞趣味?
直到姬明站在大门前,依旧没有反应过来。跟看门的妇人两眼互相瞅着,对方明显在确认自己的身份。而姬明,则在搜索欢迎自己的队伍。门前冷落,寥寥无几的妇人,连妹妹都没有出现?
“人呢?人都哪去了?”姬明一声怒喊,惊起一片小鸡的叽叽声,远处独自遛弯的鸭子吓得嘎嘎乱跑,跳入水里。
“是公子?”侍女有些疑惑地试探说道。
“嗯...那个家里人呢?”姬明觉得有些失态,摸着鼻子问道。
“真是公子......”另一个迷迷糊糊醒来的妇人说道。
“是公子。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姬明愣愣地看着侍女,一阵高喊,带起一片烟尘,溜了。不是应该上来给我接下马匹和包裹吗?怎么就跑了?年轻人沉不住气,不过这才是看到本公子的正确反映。
“公子里面请,铁锤大哥,来牵下马......”妇人引领姬明进屋,冲着一身甲胄歪在树下睡觉的卫士说道。
“哦...啊...公子回来了?”军士迷糊着眼睛应道。稍稍一顿,跳起来问道。
“铁锤哥,小白...郡主殿下来了?”姬明一愣,对这个楚王府的侍卫再熟悉不过了。惊喜着上前问道。
“郡主和小小姐,夫人去割麦子去了。夫人非要说,农家人,怎么也不能忘本?一大早就带着一群妇人去了。我带你去吧,郡主肯定高兴.....”憨厚的侍卫笑着说道。
“行,干脆我先去看看娘,顺便瞅瞅郡主再回来洗漱。”姬明点点头说道,早已经将没有迎接的恼怒抛之脑后。
三人一路往田间走去,远远地看到一群汉子围在田边,妇人弯腰在地里割麦子,二叔抱着大刀,甩开膀子,一溜一溜地割着。不时擦擦额头的汗水。
姬明心里有些不快,母亲一介妇人在干活,这些雇工在旁边看戏,这已经不是消极怠工的事情了。
“小蝶,小蝶,我回来了......”小鼠一声大喊,吓得姬明一跳,看着这家伙就往麦田里跑。
“这谁啊?怎么能进麦田呢?老夫人等会生气怎么办?赶快拉出来,没看到我们都只有站的份吗?”有汉子恼怒地说道,几个人追着小鼠,准备拉回田边。
“小鼠,小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田里站起来一个小姑娘,拎着镰刀,挥着手喊道。
跟在背后的汉子这才停下,原来是熟悉的人。
小鼠一路踩着麦茬,跑到小蝶身边,傻呵呵地笑着。听着小姑娘叽里呱啦地询问,木讷地点头。心情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罗里吧嗦地说着,最后干脆掏出包裹里的东西,推到小姑娘面前。
“这就是跟我说,谈感情不谈钱的?早就说了用钱砸,多简单。”姬明嘀嘀咕咕地说着,看着一群小侍女围着白色的狐狸皮,欢呼惊叫着。这要是放在梦中,你不拿个十来万,那就免开尊口。
姬明一脸嫌弃地往前走。远远地看到一个妇人起身,伸手遮着眼睛上方眺望。妇人脸上逐渐充满笑容,如同下午的阳光。丢下镰刀,往自少年人走来,身边接着站起来两个小姑娘,愣愣地看着。
姬明想过很多见面的场景。马车带着两排小童,捧着鲜花,妹妹带头喊着欢迎回家。或者如同上次,众人抬着自己,再或者母亲站在门前声泪俱下,拉着自己进门,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身后传来欢呼声。
“儿子,你终于回来了。来,拿着镰刀,这地还有一半的麦子,累死娘了,我先上去喝口水。看你,壮实了不少,可以当个大劳力了。”妇人惊喜地说道,递过来手中的镰刀,回头指着自己站起来的地方。拍拍肩膀,自个往地头的树下走去。
姬明含着泪水,眼睛通红,感动不已。然而,没有然后了?妹妹在远处催促着,扬言这会太阳偏西,正好割麦子。回头,看着母亲健步如飞,一溜烟地跑到树荫下。狗腿子似的子南递上一碗冰水,惬意地挥着手。
这个王八蛋,就知道吃,把子白放在地里晒太阳。晒黑了怎么办?小姑娘娇嫩的皮肤,多心疼啊。姬明冷冷地盯着身影,心里暗暗想到。
四周响起欢呼声,农夫叫嚣着,是个好劳力。
姬明懊恼地想着,我日夜奔波,回来连休息都没有。这就是朝廷进军威逼,让自己赶快回家的目的?收麦子了。还是你们故意安排好,来整我的节目。我妹妹难道不知道我最怕干农活吗?
群众的呼声还在,这时候可不能认怂。否则江东姬明是个懒汉,这种谣言眨眼就会遍布泗水两岸。用母亲的话说,娶媳妇都会成为难事。
姬明举着镰刀示意,撸起袖子,往麦子走去。妹妹跟个傻妞似的,蹲在麦草上愣笑。子白温柔地给自己让出空地,接过侍女手中的遮阳伞,喝点新制的冷饮。看,多贤惠的媳妇,走了,还把面前打扫的干干净净。
“你回来!上哪去?”姬明看到妹妹起身,准备离开,一声低喝说道。
“我回去休息啊,你回来了,当然你割麦子了。我和子白姐姐去树荫下看着你。”鹿丫儿趾高气昂地说道。
“哪有妇人不会干农活的?回来干活。懒姑娘是嫁不出去的。”姬明冷着脸说道。
“那子白姐姐不也是女孩子吗?她都可以休息。”鹿丫儿冲着哥哥反驳道,看向楚子白。
“小白,你去休息,有我就好了。别听这丫头瞎叨叨......人家是贵女,你是吗?好好种地。”姬明笑着对子白示意,转身低声喝道。
“我也是贵女,你不都是明山男了吗?”鹿丫儿理直气壮地说道。姬明一时语塞,楚子白笑眯眯地捂着嘴巴。
额(⊙o⊙)…
“那,那,我今天就不是明山男。没看到我都要割麦子吗?所以今天你也不是,给我回来。”姬明纠结半天,色厉内荏地吼道。
“哼...每次都欺负我,就知道惯着子白姐姐......我割,我割,我割割割......”小丫头咬牙切齿地躬身,挥舞着镰刀。
“子白,包里有惊喜,早点过去看看。我偷偷给你带的。等会,我就割完。”姬明挤眉弄眼地说道。在妹妹的眼里,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眼珠子一转,小姑娘蒙头快速动手,留着姬明慢吞吞地在后面爬着。
“不行,以后得把这割麦子的家规改改,谁受得了。等有了孙子,再把这条家规执行起来......”姬明阴狠狠地想到,一边冷笑,一边磨蹭着。
“哇,好漂亮的珠子,是我的了。这狐狸皮,也是我的了......”
“妹妹,那不是给你的,妹妹,你还回来啊。”姬明抛下镰刀,一边跑着,一边惊恐地喊道。心中总算明白,为何今日小丫头突然这么麻利?
“哈哈哈.......”
田野上响起一片善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