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帆到处寻找韩冰,然而,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她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他拨打宿舍的电话,不管什么时候,舍友的回答都如出一辙:“韩冰不在,不知道啊。”后来,乔帆斗着胆子打韩冰家中电话,祝丽娟能把人冰冻的语气让乔帆隔空起鸡皮疙瘩,“这个家根本没有叫韩冰的人,别他妈贱兮兮地打电话了!”
苦寻许久,也没有获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乔帆找得筋疲力尽。他甚至偶尔会有非常恶劣的猜想:韩冰可能爱上了别人。但下一秒,他又会马上否定自己,“不!她把最干净的身体和灵魂都给了我,怎么会离开我?”
春天很短,转瞬便是夏天。即使燕鸟啾啾,花红叶绿,乔帆一点也开心不起来。韩冰无有音讯,他魂不守舍,度日如年。有消息说,韩冰要出国,或者已经出国。乔帆就是不死心,对他们俩的感情,他有百分之一百二的信心。为此,乔帆一边跑老家和工作单位办理必要的手续,一边有空就给韩冰的手机发信息,或者,干脆跑到师大文学院女宿楼底下等。等到金黄色的棣棠花在一场暴雨后全然落去,还是不见小路上出现韩冰的身影,乔帆万念俱灰地踩着一地花残,看马上就要踏出校园的毕业生在操场上、图书馆前穿着学士服留影。一个女生高高地跳起,把学士帽抛向半空。乔帆看得入了神,他多想他和韩冰也可以如此欢乐地结束大学生活,然后,正式携手走人生,开始新的征程。可是,韩冰残忍地收回乔帆日思夜盼的机会,突然间,失去所有消息。
每天晚上,乔帆都睡不着。不断地胡思乱想,睡眠连同精神状态都无比糟糕。有时候,睡着睡着,会一下子睁开眼睛,灵光乍现地想出一会去哪儿找韩冰,“韩冰肯定去了那里。”每次,乔帆都这么想。河边、公园、小餐馆……凡是留下共同痕迹的地方,他都去了,但是都没有再见到韩冰。
有一天,凌晨的浅梦里,他忽然看到县城废楼墙壁上两个人画的白灰轮廓。一骨碌爬起来,早饭都没吃,坐上长途汽车,就回了县城。废楼还在、白灰轮廓人浅得几乎看不出完整的形状。乔帆默默从墙上抠下一块白灰,又把轮廓用力描了一遍。他想,韩冰如果回来,会知道他来过。走出废楼的那一刻,早夏的阳光一下子就把他抱住,可他依然觉得心脏正在一点点死亡。
成群结队的毕业生,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相互告别,送走青春。乔帆还是没有韩冰的一丁点消息。方剑云做东,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庆祝和女朋友张蓓蓓双双找到如意的工作。乔帆端着半杯冰镇的啤酒,看方剑云和张蓓蓓又是喝交杯酒,又是亲亲抱抱,心里想韩冰想到要发疯。他端起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拿来旁边的满瓶啤酒,直接对嘴吹。黄色带沫的酒顺着下巴下来,流得衣服上到处都是。方剑云指着乔帆,豪爽地说:“够哥们,今天啤酒随便喝。”
“剑云,你别灌乔帆酒。狂喝闷酒,容易喝出事。“一旁的张蓓蓓说道。
“哎,不,蓓蓓你可不知道,酒这东西就是好,多重的心事,喝完就散掉。乔帆那是被女人给甩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找一个就是。科大没有,上师大去。找个女朋友比做毕业论文都简单,分分钟搞定的事。”方剑云抱住张蓓蓓再亲一口,转向乔帆,“乔帆,别那么怂。一个薄情的女人,忘掉她。哪儿找不到一个好看的妞儿啊。“
乔帆不语,又一气喝下第二瓶。一时间,胃里容不下冰冻的液体,他不断地打着酒嗝。到底最后,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乔帆不记得。他只知道,散伙的时候,满地滚得都是啤酒瓶子,还有一个绊倒他,让他一屁股重重地摔倒地上。然后,他什么都没带,就出了餐馆。
76路公交车正好进站,乔帆一身酒气地冲上车,正欲往后面找座位坐,司机拉住他,“请投币。”乔帆充耳不闻,继续往后走,司机急了,拉着他的胳膊嚷,“这个顾客你怎么回事?坐车请投币。”乔帆冲司机打了个酒嗝,扭身直接扑在投币箱上,看样子不像投币,倒像要把自己投机器里。司机当然不能同意,抓住乔帆说,“这位顾客,不投币请下车,不要耽误大家时间。”看乔帆还扣在投币箱上,不动弹。司机站起身,直接把乔帆给推到车下。乔帆上衣裤子,各处口袋一通翻,也没找到半毛钱。于是,他就用双脚完成了76路公交线路全长实地测量。从科大门口出发,踉踉跄跄地走到师大。蹲在文学院女宿舍门口的小路旁,一边唱,一边喊:“韩冰,你出来。韩……冰,你出来。出来给我句准话,你是不要我了吗?”闻声赶来的两个保安连拖带抬地把他扔到校门口。
虚脱地躺在绿化带的草地上,乔帆觉得身体已经被悲伤掏空。浓烈的酒精味裹挟着青草和狗屎的味道,折磨着他最后一根清醒的神经。不断地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他在喊着谁的名字。期间,竟然还有一只流浪狗,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乔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等待老天看到他的痛,把他的韩冰还回来。可是,直到方剑云带着几个人寻到师大门口的绿化带,韩冰也没有出现。方剑云驾着乔帆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扒下他身上散发着怪味的衣服,直接给他扔到床上。看乔帆狼狈不堪的样子,方剑云忍不住冲着他狂吼:“乔帆,你有点种吧,为个女的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丢不丢人?咱科大有的是貌美如花的好女孩,都不用去师大,没了再找一个补上不就行了?”
乔帆没有回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冲墙躺着,一动不动。方剑云有些害怕地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孔处,探到温热的气息,这才放心地坐回床上。这一晚,乔帆睁眼躺到天微明。在心里,他给自己和韩冰举行了一场无声的葬礼。就当青春完了,初恋和快乐,也一并完了。多年前,乔远山躺在被两条长板凳架起来的木板上,盖着白布。二叔把乔帆推倒前面,给乔远山磕头。乔帆磕了三次,最后一次,头抵在地上失去所有力气。那时候,他以为,世上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此。也许别的孩子都可以承受少年丧父的悲痛,但是他不能。到底如何苦撑下来,乔帆也说不清楚。可能是时间医治了丧父的伤痛吧。遇到韩冰,又失去韩冰的这个晚上,乔帆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早上,方剑云离开宿舍的时候,无意中对乔帆说了句,今天他要去师大参加张蓓蓓的毕业典礼。乔帆猛然间从床上坐起,心中又重燃起一丝希望。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匆匆洗了把脸,就飞上76路公交车。他要去毕业典礼上找韩冰,说不定能找到。没有具体的时间和场所信息,乔帆就在师大校园里满世界找。凡是有毕业生扎堆的地方,他都会凑上前问,“同学,毕业典礼在哪儿举行?”最终,他从张蓓蓓那里确认,全校各个院系的毕业典礼同时在主楼大报告厅举行。凭着张蓓蓓给的入场券,乔帆和方剑云顺利混进大报告厅。看到文学院的学生坐席整整两排之多,每个座位靠背都贴着毕业生名字。乔帆瞪大眼睛挨个辨认,也没有看到韩冰的名字。他心中的失望情绪越来越浓。整个报告厅人声鼎沸,大部分学生都在开心交谈、拍照。谁也没有注意到,弯腰低头挨个名牌翻看的乔帆。直到主持人宣布,毕业典礼马上开始,乔帆也终于放弃寻找,垂头丧气地退回到门口的位置。报告厅大门重重地关上,开场的音乐庄严响起。他知道,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韩冰了。
乔帆万念俱灰地走到文学院女宿楼底,站在以前等韩冰的树底下。宿管阿姨开着窗户,听着怪腔怪调的评书广播,看上去悠闲得很。楼门口很少见到有人进出,也许都去参加毕业典礼了吧。乔帆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他想,大概是没有什么力气了。韩冰执意隐身,他根本就束手无措。太阳的光芒和热度渐渐弱了下来,乔帆在树底下等到双腿麻木,依然一无所获。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睡衣睡裤、脚上蹬着双拖鞋的女孩,走到他面前,说:“请问,你是不是乔帆?”
乔帆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孩,不觉得两人认识,便机械地点了点头。
女孩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封信,递过来,说:“这封信是给你的。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再见!”
“哎,你等等,”乔帆急忙喊住女孩,“为什么要给我?”
“哦,我是帮别人的忙。她让我给站在树底下的乔帆,我就给你了。”说完,女孩就走回宿舍楼。
乔帆看了看信封,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韩冰给他的。也就是说,韩冰应该在宿舍。他跟在刚才那个女孩身后,就往宿舍楼里冲。正听着广播的宿管阿姨,这下可有事做了。闪电般挡在乔帆前面,严厉地说:“这位男同学,站住。这是女生宿舍,男生绝对不可以进。出去,出去!”边说,边用手把乔帆往外推。
“阿姨,求求你了,让我进去找找,我女朋友失踪了。她刚才托人给我一封信,这就说明她在楼上,我就上去看一眼。”
“不行,半眼都不行!你给我出去!”
“阿姨,我太想见她了。要不你帮我去楼上叫。”
“这位男同学,你想什么呢?我的职责是看宿舍,不是保媒拉纤给你们当媒婆。学生就是学生,人生还没搞明白,谈什么恋爱?我告诉你,马上离开。不然,我找你们辅导员。”
乔帆怅然站在楼底,失魂落魄地看向每一个窗口。他忍不住放声大喊:“韩冰,你出来见我!”
短头发的宿管阿姨,登时就火了,伸手指着乔帆,大吼:“我警告你,昨天就有个疯小子在这里喊,被保安扔出去了。你要是再喊,就不是被保安扔出去那么简单了。我直接打110,让警察给你逮起来,治你个扰乱校园秩序、擅闯女生宿舍的罪。”
乔帆一下子被吼住,颓然坐在便道牙子上,打开手中的信。韩冰漂亮的字迹映入乔帆的眼帘,但是,字字句句仿佛尖利的匕首般,扎向乔帆的心。
乔帆:
不要再找我,我已经厌烦和你在一起了。其实,总有一天,你也会厌烦我,早晚都会是这样的。我们只不过是彼此生活的一点调剂而已。以前,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新鲜。我爸没出事之前,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我不需要你有钱,不需要你给我买昂贵的礼物,或者带我去体会各种需要钱才有的快乐。你高大、帅气、早熟,比别的毛头小伙子,更让我心动。可心动过后,我才知道,到底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没有耐心等待你麻雀变凤凰,造好金窝华屋来娶我。
有些话,我无法当面跟你说,是顾忌你的尊严。但我如果不说,你就会永远心存念想。我嫌你土,嫌你穷。我们宿舍的几个人,找的男朋友,条件都非常好。我没有办法坦然向她们介绍你,因为,我想不出你有任何一个可以让我感到骄傲的优点。虽然,我爸是进去了,但姑姑代替他抚养我,已经为我做了毕业后的安排。前几天,我和那家网站也联系过,不入职了。现在,护照和签证正在办理,很快我就会出国。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出国,是和我姑姑世交的儿子一起。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会很快结婚。你如果继续对我纠缠不清,被他知道的话,会给我带来麻烦。
我知道这些话会非常伤害你,就让时间来治愈一切吧。谢谢你曾经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人生若但求过去,无有来日,那么,到现在为止,你是我最想记住的人。不过,一条路走着走着,就会出来岔口,我走另一条也许更好。就此告别,并祝我幸福吧。
韩冰
乔帆把信纸抓在手里,心痛得已经无法呼吸。却原来,爱情竟也做不到如此纯粹,不计地位,不计得失。花坛里的月季花,开得正盛,鲜红嫩粉,香气袭人。乔帆抓住红色的一朵,扯过来闻了闻,然后,一个花瓣一个花瓣地揪下来,直到看到花蕊,才停手。月季花枝上的刺参差不齐,但也着实犀利。乔帆鬼使神差地抓住花枝,用力,用力,再用力。清晰的刺痛在他的手掌心蔓延,蔓延,又蔓延。当落日的余辉洒满小路,乔帆冷冷地望一眼一地花残,头也不回地离开科大校园,消失在韩冰的视线里。楼上的韩冰擦擦眼角的泪水,用力拉上窗帘,不敢再去看乔帆受伤的背影。
乔帆内心休眠许久的“自卑”和“怯懦”,毫无征兆地在读完这封信后被唤醒。一个个自我否定的话,被丢给乔帆。“你为什么这么土?”“你为什么这么穷?”“你就是想吃天鹅肉的懒蛤蟆,不自量力去爱高贵如公主的韩冰。“一块黑色的巨石,从天而降,把乔帆的自尊拍得稀碎。
离开元溪的那一天,无雨无风。韩冰的行囊小到只有一个瘪瘪的双肩包。她没有参加任何的毕业聚会,也没有和任何人道别,悄无声息地离开。站台上,即将和男友分别的长发女孩哭得眼睛红肿,身边高高大大的男朋友用拇指替她揩去泪水,满怀柔情地说:“别哭啦,用不了多久,我们又可以见面的。”韩冰的心被猛地扎痛,她和乔帆,还有容纳他们青春与爱的元溪,可能再也无法有交集。火车要驶向的城市叫坡州,她一无所知。因为,那只是硬币落下砸中的城市,距离元溪有1360公里。韩冰发誓,一定要坚强地撑过去,撑过未来孤苦伶仃的日子,一个人,好好地活着。
在坡州的第108天,韩冰马上就要结束三个月实习,转成一家广告公司正式员工。这家广告公司在坡州若干同行大鳄中,只能算条鱼。不过,老板很懂得用人之道。韩冰入职没多久时,樊见军就对她说:“咱们公司最爱惜人才。我不管你有没有工作经验,只要能把公司交给你的事情干好,我就用你。工资待遇这些都是可谈可变的因素。你放开手脚去干,我樊见军肯定不会亏待你。”韩冰把老板的话当成承诺,每一分每一秒都上紧工作那根弦。
差五天满实习期的时候,韩冰交上去转正申请,意料之外,人事经理拒绝签字。她委屈不已地闯进樊见军的办公室。平时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老板,此时蔫蔫地坐在办公桌后,看一眼一旁冷脸不语的人事经理谢美云,打着官腔说:“小韩啊,你这个事情,我们专门开会研究过的。这次我们公司转正指标有限,所以,你就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
对人事经理谢美云身份的不确定,让韩冰不知道该如何申辩。她委屈地退出樊见军的办公室,抑郁不已地坐回到位置上。一旁年龄长她许多的靳姐拍拍她的肩膀,说:“韩冰,别郁闷。这个公司不是容不下人才,而是容不下长得漂亮的人才。”
“靳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冰不解地问。
“嗨,年轻人,你还是太单纯了。谢经理是不可能给你签字的。她在公司,一不问财务,二不管经营,只负责招聘。在你之前和之后进公司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我们都是外貌上的普通人。你是老板面试的。当时,谢经理在国外度假,你才能进公司。”意识到话说得有些太直白,靳姐抱起一摞文件,打算去找老板签字,尽快结束话题。不想,韩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靳姐,外貌难道比能力更重要?”
“呵呵,是扼杀老板的欲念比公司的发展对谢经理来说更重要。谁让她是老板夫人呢。”靳姐说完,拨开韩冰的手,向樊剑军的办公室走去。
韩冰坐在位置上,久久回不过神。在公司工作这段时间,她只是注意到谢经理更多时候不在她的工作隔间;除了签字之外,她好像也不参与什么事情。没有谁告诉她,谢美云是老板娘。每天累到像团稀泥,时刻都不忘奉献的韩冰,感觉自己的人格被狠狠地侮辱了一回。
第二天,韩冰就口头向谢美云辞职,樊见军的办公室,她没有去。这样的态度,让谢美云非常满意,破天荒地对她笑笑说:“小韩,人往高处走哇,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发展机会。”韩冰没有回应,把临时工卡直接扔到谢美云脚边的垃圾桶中,然后,在谢美云尴尬的表情中,转身离去。
坡州的风沙有时会遮天蔽日。韩冰的喉咙时常感到干涩不适。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一连躺尸七天。第七天晚上,她实在躺到恶心的程度,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打算去卫生间洗漱。一脚迈进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韩冰低头一看,卫生间的水已经漫过门槛,洗手槽的水龙头细水正在长流。红色的塑料垃圾桶斜倒在水里,一团一团的卫生纸浮在马桶底座周围。韩冰手忙脚乱地拧紧水龙头,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
闻讯赶来的女房东站在卫生间门口跺脚大骂:“啊哟喂,我的洗衣机,啊哟喂,我的木柜子哦……这房子租给别人五年也没出过状况,到你手里才几个月就成这样,怪不得我女儿说你丧,从来没个笑模样。租房合同立马失效,你赶紧走,离我房子远远的。”
“史阿姨,真是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损失我来赔偿,一定让你满意。这房子你还继续租给我,好吗?”韩冰一脸歉意地说。
“损失你不赔,哪个来赔?损失的物品加起来至少得五千,我还要找人来重做地面防水,人工费也得有点钱。你还有2000押金在我手里,额外再补我8000,少一分都不行。”
“能不能少点?我在坡州还没站稳脚,拿不出那么多钱的。我把所有的钱凑一起,也就还能有个三四千,您看行吗?“
“不行!”房东大声嚷道,“你赶紧想办法,没钱凑去。今天拿不到8000块,别怪我不客气。”
韩冰颓然坐在椅子上,万般无奈,拨通了韩文华的电话,故作轻松地说:“姑姑,我这个月工资还没法,在外边有些周转不开。你给我卡上打5000块钱,行吗?”
韩文华在电话那头并没有怀疑韩冰的要钱动机。对于这个执意要远行闯荡的侄女,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便当即应允,许诺韩冰,第二天就让袁清山到银行去给她打钱。听闻赔偿款已经搞定,房东才恨恨地离开,关上门之前,还凶巴巴地冲韩冰吼道:“赔完钱,也要搬。给你三天时间收拾。”
对坡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亲切感瞬间瓦解。韩冰一边擦卫生间的积水,一边掉眼泪。来到这个城市所经历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一步步把她逼到崩溃。她忽然好想乔帆,好想不顾一切地飞奔到他怀里,对他倒出所有的委屈。
然而,当韩冰心神恍惚地站在乔帆的出租屋门口,前一秒还强烈到可以让她坚决果敢的情绪,毫无征兆地弱下来。乔帆若是问起,她无言以对。想到这里,韩冰抬起的手在将要触门的刹那,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