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幽湖连接着小秦河,此处白天鸡犬不闻,夜间却是一片繁华喧闹。与通幽湖上的景色不同,越往这小秦河走来,便越觉得灯火繁密烂漫,胜如星河。灯火炬亮处不时传来琴瑟箫管、男女欢笑之声,晦暗夜色中和风阵阵,河面上的画舫飘来荡去,舫上灯烛摇颤,流光如织。
夏清风独自走在河边一条小径之上,只为去寻那‘碧池酒坊’的佳酿。说起来他如今也是位没有酒量的酒鬼。白天练字不好多饮,夜间睡觉前却是要喝得酩酩大醉。
最近又去了几次观雪湖畔,两位师父依然未归,纳兰裴也是不见踪迹。想着师父的安危,再想想三十万担军粮,不觉愁上心来,猛饮一口手中之酒,才觉快意不少。
兴致所至,却听小径幽暗处传来打骂之声,夏清风虽然微醺,却是七境高手,耳力惊人,便听一个公鸭嗓音道:“死小皮娘!还不跟老子上船,你爹已把你卖给了咱们,钱货两清,你现在就要帮我们挣银子。”
又听一位汉子道:“你要再赖着不走,我可要先打断你一条腿,嘿嘿嘿嘿。”
只听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道:“二位好汉绕命啊,我不想去那肮脏地方,我有手有脚,我能帮你们干活,我很能吃苦的,求求你们不要……”女子声音约显稚嫩,言语却是哀怨凄婉,动人肝肠。
夏清风见其中一人正要对那女子动手,连忙大喝道:“住手!”便是一个健步迈出来到几人身旁,只见两个龟奴打扮的八尺壮汉,正围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二人满脸横肉,面目狰狞。女子蜷缩着身子,夜色幽暗,看不出面容,浑身微微颤抖,似有低泣之声。
夏清风不忍道:“人家姑娘愿意为你们干活,何必苦苦相逼,你打断了她的腿,她又如何去干活,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夏清风怒视二人,那二人也在打量夏清风,只见他一袭青杉,浑身上下毫无装点之物,手拿一个酒壶,酒气扑鼻,一看就是个郁郁不得志却又愤世嫉俗的穷酸书生。
只听其中一人喝道:“怎么的?爷的事也敢管?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东家是谁?”
夏清风哼了一声,又是灌了一口酒道:“我还就管定了,我就不信没有王法。”
二位壮汉听闻此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边笑边说道:“这位官爷,敢问我们犯了什么法,烦请告知,我们也好纠正一二。”
看着二人肆意嘲笑,夏清风却是哑口无言,这卖儿卖女,虽为人所不齿,却是古来有之,买定离手,人钱两清,即便是官府也是不闻不问。
夏清风正为之尴尬却苦无对策之时,只听其中一个壮汉又道:“小子,你莫不是看上了这妞,你若是看上也成,我们也是十两银子买来的,你若想买下她,拿出银子来,我们看这姑娘也不上道,带回去伺候客人也未必讨喜,便亏本卖给你得了。”
夏清风听此,却是左右为难起来。这钱财事小,他也向来不在乎,无奈中州居大不易,现在又多了笔喝酒的开支,眼前正是囊中羞涩,别说十两,怕是收购全身,五、六两银子也找不出。
那二人见夏清风犹豫不决,便又拉扯起地上女子,嚷嚷着什么世上哪有好心人,还不快快上船接客之类的言语,惹得那女子哭声又起,哀求不止。
夏清风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急声道:“等等!”
三人也都停止嚷闹,其中一位壮汉说道:“怎么?公子还有话说?”
夏清风道:“我现在身上钱未带够,可否等我回去取来。”
谁知此话一出,那两名壮汉还未回话,那女子却叫嚷起来道:“公子千万不要,你一扭头他们便会把我托上船接客,等你筹钱再来时,又哪还能找到人,怕是找到,也是奴家的一具尸骨!”语调虽然慌乱惊恐,可是说的话却思路清晰,夏清风不及多想,一听此话也觉颇为有理,便又为难起来。
其中一名壮汉见他犹犹豫豫,便道:“真他娘的麻烦,我就问你,你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
夏清风惯性答道:“五两。”
本以为要被鄙夷一番,却不料那壮汉说道:“算了,真晦气,五两就五两!”
另外一位壮汉急忙劝道:“大哥,这样可不行,东家知道了会骂人的。”
“无妨,东家把这边生意交给咱们,哪会计较这区区小事。”那壮汉说完又对夏清风嚷嚷道:“速速给银子,不然爷就后悔了。”
夏清风哪还会犹豫,麻溜的把身上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凑够五两之数交予了那两人。那两人也说话算话,一边清点着碎银子一边骂骂咧咧的走远。
却不料二人走远后的对话,若是夏清风听到,怕是要‘棋’‘酒’二字伺候。
只听一人一边解衣脱掉那声龟奴装扮一边呸道:“真他娘的晦气,吴舵主,你说说看,门主说咱俩合适,你说说,我堂堂中洲河北分堂的堂主,我哪合适了?我像龟公?”
那姓吴舵主哈哈笑道:“门主肯定是瞧上咱俩的演技,你瞧瞧那小子,傻不拉几的,十两银子都没有,还想赎人家姑娘,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演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二人笑声随风而逝。
夏清风自然是听不到二人说话,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还跪坐在地的这位姑娘,走上前去,苦涩一笑道:“姑娘,本是该给你留点过路盘缠,无奈现已是身无分文,你还是速速离去寻你父亲,别又落入歹人之手。”
那女子缓缓站起,只见她浑身是泥,一脸更是脏得认不出模样,只是一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滴溜溜的乱转。
只听她说道:“公子,我爹嗜赌成性,我回去找他,又会被他转手卖掉的,不如您行行好,就收留我一阵子,我一但找到我表姐,便自行离去。”
夏清风哪想到会如此麻烦,现在是酒也喝不成了,只能打道回府,却是又如何好意思带个姑娘回家?
夏清风并非是那种烂好人,他做事向来自有原则,尽力而为,但求无愧于心,他又对这姑娘道:“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并非富贵人家,怕是跟着我并非良策,更何况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还请告罪。”
夏清文说完便把身上最后的几串铜钱也交到这姑娘手里,然后拔腿就走。那姑娘却是一边哭喊着一边紧跟其后。
约摸走了二十里地,夏清风已经能遥望到南山学院挂在半山腰的牌匾。却不想后面那个脏兮兮的姑娘还跟在后面,出声叫道:“公子等等我!”
夏清风正是欲哭无泪,还有完没玩完了?忽又闻‘哎呀’一声,回头看去,却见那姑娘已倒在了路旁。
韩无极此时是杀了这人的心都有了,暗暗告诫自己,这笔账我记下了,你要是还不快点过来,你会死得很难看!
想想此人言谈举止,韩无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木鱼脑袋!夏清风你既然为我赎身,却又不安置我,这叫哪门子救人?好歹青楼还有口饭吃了,赎而不施,是为杀人!
韩无极在那一边装着可怜,却又发现了一群黑衣人正在向此处靠近,只听一个黑衣人一边急行一边沉声说道:“前面那个男子就是夏清风,只能在此地动手。”
又一黑衣人道:“此地不好藏身,为何不再等等?”
先前那黑衣人道:“你特么傻么?前面便是南山学院,里面高手如云,被发现你我丢掉性命是小,连累了公子,全家都要完!”
他们离夏清风还有那么一段距离,凭夏清风的耳力,那自然是听不见,但是没关系,韩无极听见了就行。
这是?谁加的戏?韩无极不禁兴奋起来。
“公子,有人要杀我,你快看,他们来了!”
夏清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实在是这惊慌的喊叫声太过逼真。
这几个黑衣人却是陡然停住了身形,一头黑线啊,你特么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要杀你了?我们很忙的!
韩无极悄悄素指一弹,一个黑衣大汉骤然大叫出声:“哎哟!”
夏清风寻声望去,果然有人!他连忙飞速跑到韩无极的身前,把她护在身后道:“别怕,我在。”
韩无极泣声道:“我怕!”
这群黑衣人显然已经知道暴露了踪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部杀了出来,领头那人低声喝道:“都杀了,不留活口。”
七八个身影便向二人扑来。
夏清风忙运起‘隐心决’一个蓝色‘棋子’与一个米黄色‘酒字’同时打出。
这群黑衣人,皆有八境以上的修为,那领头之人,更是位九境高手,全是北凉派过来的死士,夏清风双掌推出,那领头之人冷哼一声,便要一掌接过,随知两股真气刚一接触,轰隆一声……
领头黑衣人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情报有误……”
夏清风看着倒地的一片黑衣人,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有这么厉害了?
“哇,公子你好厉害,看来只有你能保护我了。”韩无极扑闪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崇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