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羽脚步沉重地回到茶店,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萍姐招呼她:“阿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让你好好玩一下的嘛。”
关小羽忙挤出笑脸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逛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如回来帮忙。”
“哎呀,下午也没什么客人,店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啦。”吴姐也赶来劝说,“我看这个男孩子不错,又高又帅,看那穿着打扮家庭条件一定差不了。你可要抓紧,别让他跑咯。”
“吴姐您又乱说了,我跟他就只是普通朋友,没可能的。”关小羽解释道。
李叔摇着一把扇子悠闲地从后厨走出来说:“什么没可能啊,要我说,一切皆有可能。”
萍姐笑他:“唉,你总算是说了句像样的话。”
吧台上的闹钟显示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酒吧内人气鼎盛,座无虚席。各种谈话声,嬉闹声和音乐声杂糅在一起。
关小羽却似乎游离在这一片热闹之外,心不在焉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以至于犯了将2号桌点的酒上给了3号桌这样的低级错误,不得不对着客人连声说抱歉。
冷静后的她在为自己今天的冲动行为而懊悔不已。其实真正刺痛她的并不是那些标签上昂贵的价格,不是姚欣欣之流无端的揣测诋毁,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恰恰是她竭力隐藏却仍不时出来作祟的内心自卑,那可怜的自尊心和敏感的神经。
就好像每个人的心里都深埋着一个雷区。那地方通常不允许人随意抵达,因为一旦引爆,伤人又伤己。
关小羽站在吧台旁边向着大门的方向望去,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人来人往,隐隐期盼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算了吧,其实早点说清楚也好。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个道理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就在她有些失落地转身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关小羽急忙回头,脸上止不住盛开的笑容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你好像不是很希望看到我啊。”来人是迟赫立。
关小羽没有吭声,作势去忙手头的工作。
“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那晚的事还是要谢谢你。”迟赫立故意提高音量。关小羽听闻立刻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过此话一出还是引来了不远处小梅的关注。
“那晚?什么事啊?”小梅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没什么啦。就是那天他喝多了,我替他做了一杯醒酒的茶水而已。上班时间,不要谈这些无聊的事,你赶快去工作啦。”关小羽快速打发了她。
“谢谢你没有把我丢在马路上。”小梅一走远,迟赫立马上又说道,“还有那天你说得一番话。”
关小羽不由想起那天夜里出租车上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的样子,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不要胡思乱想。那天晚上我是替小梅留值,只所以送你去住宿也完全是因为我觉得换成是小梅的话,她应该也会这么做。身为她的好朋友,我只是替她帮忙而已。如果非要说感谢的话,我不介意你把车费和房费还给我。”说完潇洒转身走掉,留迟赫立在原地回味。
原本关小羽这一番解释只是为了撇清关系,可偏偏不同的人对于同样的话会有着不一样的解读。迟赫立想着,解释无非就是掩饰,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
陆家的宅子里,一位老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大门独自静坐。
保姆走来为他轻轻披上一条薄毯:“老爷子,回屋吧,今天的风有些凉了。”
老人不为所动。
保姆只好无奈摇头,随后走进了屋子,敲响一间房门:“小远哪,你晚饭都没吃,我煲了点汤你出来喝一碗吧。”
“不用了。”房间里传出回答。
“这爷孙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保姆叹息着走开。
房间内没有亮灯,深灰色的窗帘被严密地拉上,整个房间一片暗沉。陆修远躺在床上,将放在床头柜上的娃娃模样的小夜灯打开,侧过身看着她在黑暗中独自闪烁。他在思索自己今天的行为是否真的有些鲁莽。
陆修远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自己幼时的画面。那时,父亲总是出差,而母亲忙于加班,于是他被送来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每次接到父母要来的电话他都激动地不停朝门口张望,结果从清晨等到日暮,等来的只有令人失望的消息。年轻的父母在外打拼似乎是无可厚非的,但对于孩子而言那种孤独和被遗忘的感觉也是真实不可磨灭的。父母总是买来最贵的玩具和衣服,留下花不完的零用钱,用以弥补他们内心的歉疚。在他们眼里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可这些并不能让自己感到真正的开心,那时他最渴望的不过是一日三餐家人团圆,一次由父母出席的家长会,或是一家三口一场简单的春游。
而现在,他似乎犯了类似的错误。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就盲目地塞给对方自己的想法。这就像是她想要一个苹果,而你给了她一筐梨。还在忿忿不平地抱怨,为什么我都这么慷慨了,你却不领情。
说到底,是自己不够了解她。那么既然爱她,何不花多一点的时间去了解她呢。
想到这里,陆修远起身打开灯,站在窗前拨通了店长阿生的电话。不是要创造多一点的机会吗?又一个计划悄悄诞生了。
关小羽骑着那辆粉色少女心的小电车行驶在去酒吧的路上,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呼唤她的名字,便靠边停了下来。
小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好遇到你,可以搭个便车,不然又要破费啦。真是天助我也。”
关小羽待她坐稳,两人重新出发。
“你怎么会在这边?”关小羽问。
“别提了,我妈住院了,我在这边照顾她,就直接从这里去上班咯。”小梅回答。
“阿姨生病了?严重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关小羽关切地问。
“不用啦,阑尾炎而已,动了个小手术。医生要求留院观察一周。”小梅语气突然变得神秘起来,“不过有个大八卦哦。”
“哦”。关小羽反应平淡。
“大八卦啊,你难道不想知道?”小梅追问。
“不想。”关小羽故意逗她,不过这两天不知怎么她真得对周围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哎呀,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是费劲,一点都不配合。无趣的很。”小梅噘嘴抱怨着。
关小羽只好做出一副配合的表情:“好吧,你快说。”
“收好你的下巴哦,”小梅表情夸张地说,“今天我在医院碰到了姚欣欣。”
“所以呢?最近流行性感冒爆发,去个医院有什么稀奇的。”关小羽不解地问。
“哎呀,你别打岔,听我说完。”小梅打断她。
“是你故意停下来的啊。”关小羽回答。
“闭嘴,听我说。”小梅继续故弄玄虚:“她去了妇产科,是预约的产检。”她没料到这爆炸性的新闻并没有起到爆炸性的效果,只好自己要求互动:“喂,给点反应呀。”
“是你让我闭嘴的。”关小羽反将一军。“好吧,那又怎么样呢。女人到了年纪结婚生子不是什么新闻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从没听谁提起过她的老公。”
“什么老公啊,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老板的孩子。”小梅十分肯定地断言。
“什么?”关小羽一个急刹车,让小梅的额头撞在了她的头盔上,“哪个老板?”
“还有哪个老板。当然是酒吧的老板陆九州啊。”小梅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说。
“可是我们老板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关小羽这才有了一点反应。
“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小梅不屑地吐槽,关小羽开车继续前进。“像老板这样有钱的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是很正常的嘛。何况又是做这种酒吧的生意,还不是近水楼台。亏你来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酒吧所有人都对姚欣欣敢怒不敢言。不过人家姚欣欣也真够厉害的,大学毕业来这里做服务员,卧薪尝胆,终于爬上了老板的床,攀上了老板的高枝。不过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借着孩子成功上位呀?哎呀,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了。”
“正常你个头,你以为还是封建社会可以三妻四妾啊。一夫一妻,夫妻恩爱不好吗?真是搞不懂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还有,破坏别人的家庭,把自己的私欲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的高枝你会去攀吗?”关小羽问。
“我自然是不会咯。我对于爱情永远是忠贞的。况且我也没这个本事啊。”小梅打岔道。
关小羽继续义正言辞地发表言说:“我奶奶说过,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踏踏实实地努力才最可靠。”
“对对,奶奶她老人家说的对。”小梅应和着。
这么简单不过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知道。有些人根本不在乎是否会给别人带来痛苦,只考虑自己能否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