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原跟白莉聊了一个多小时,白莉思想通了。马维原跟她聊了三个问题,核心是:
第一,关于遗传基因问题。他了解了白家出的傻子都是男性,告诉白莉,她是X的杂色体,白家的Y染色体有问题,正好通过X去过滤,实践证明汤添亮没出现智力问题。
第二,汤添亮如果不通过锻炼,进入青春期仍然会遇到性发育障碍,不育的概率仍然存在。
第三,如果生个女儿,保证不会出现任何遗传疾病。
白莉很愿意要一个女儿,对马维原的讲解深信不疑。是相信的力量,使她解除了心疑,找上白雪陪她摘环去了。
白俊来找他大姐夫了。自从开上面包车后,他天天挨骂。原来是他二哥骂他,他二嫂向着他说话,现在是两个人都冲他发脾气了。
在接送孩子上学问题上,白俊去早了也不对,去晚了也不对。去早了,白海说,“你傻呀,有这个时间去车站,还行能遇到活呢?”去晚了,夏志光说,“咋来得这么晚呢?我上班都来不及了。”
在拉活问题上,白俊碰上活出去了,有时赶上夏志光单位有活,去车站找不着车,她晚上便撵到下沟呲哒白俊。说白俊也不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伤了单位其他科的主顾,影响以后用车。白俊在车站预订了车主,白海又来活了,让他退订。白俊把活让给其他面包司机,他又骂白俊扔活。
在加油问题上,白俊有时赶上急活就加油了,白海又骂他没算计,说找他可以到油库加油,省下批零差。
在修车问题上,一换件就说白俊图省事,不知道修理。连补胎都说白俊眼瞎,地下有钉子都看不见。
在出车价格上,白俊自已揽的活,在他们嘴里永远是收低了。
白俊是一个不愿说话的人,还是一个重兄弟感情的人,他担心这样下去,一旦忍耐不住和二哥反目成仇。
白俊当着他姐说到这时,眼泪都掉下来了。末尾还说:“大哥也是,整天就管他家那头牛,一点不帮爹干活,还不买料,净上家去掰豆饼喂他的牛。我这一出车,话都让爹干了,白天干一天,晚上还去蹲车站,都快70了,早晚有一天累倒下。我不开车了,让爹少挨点累。”
白莉听了也掉眼泪了,骂她大哥太不懂事,太自私;骂白海是叽叽鬼子,翻小肠,谁得到他点好处,能抠出屎来;骂夏志光越来越象神叉子了,有点钱,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骂她妈吃一百个豆不知豆腥味,一头牛也不让卖,早晚还得象羊似的;骂了一溜十三遭也没说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汤潮听了半天说:“白海和白俊欠的是沟通,白俊总也不说话不行。我给你写一个车辆管理规则,你和你二哥二嫂去商量,能按这个规则办,你就干,不能就趁没闹出大矛盾分手。”
汤潮写的规则梗概是:接送孩子定点,误点他们自己送;有活提前一天通知,碰车时让给其他面包车主;活多时由白俊负责求助其他车主帮忙;白俊不要工资,实行毛利分成,小修和大修费用也随比例均摊;动用白云资源,做为白海、白俊、夏志光之间的通迅员。
白俊听后,心宽了许多。
汤潮又对白莉说:“你都敢用水浇你大哥,就再去说说他。别跟他吵,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他定出来每天干啥。他要是答应了,你就天天去督促落实。他要是不答应,我再出头去劝老太太卖牛。”
白莉乐了,说:“还是当领导的,一套一套的,你上下沟给我家开一个会呗!”
白海看了汤潮的规则扔到了炕上说:“这里有他啥事呀!”
白俊终于说话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干了,”他把车钥匙扔到了炕上走了。
夏志光细看了看后说:“我看这么干挺好的,以后这个车你别管了,由我和白俊管,你就管收钱得了。”
说完她拿起车钥匙和规则稿去找白俊了。
白莉堵住了送牛回来的白明,跟他说了帮爹干活的事。
白明说:“全家都拿我当外播秧,连大丑都欺负我,我咋干也不着待见。我再穷,也给老白家留后了。”
白莉说:“你别总以有儿子自居,你不孝敬父母,你儿子长大了也不会孝敬你。你是大的,不给小的做出个样来,他们能尊重你吗?你先帮爹干活,大丑不给你放牛我去说他!你干活,我让汤潮给牛买点贱价饲料,把你那份也带出来。咱家现在的日子正走上坡路,就看你的了。”
白明答应帮他爹干活了,条件是在下沟吃饭。
矛盾暂时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没有爆发。
白俊有了一定的自主权,在面包帮里靠诚实、仁义、助人,得到了司机们的爱戴。
和气生财,这话一点不错。面包车的生意好起来了,一个月的出车率达到了80%,一天纯利100多元,白海又恢复了开大客时的收入水平。
进入九十年代,城市建设的步伐加快了,各部门、各企事业单位集资开发建住宅楼的高潮掀起来了。
玛钢厂集资建楼了,夏志光报了一个97平方,三室一厅一厨一厕的住宅,还是三楼。楼价是一平方米480元,比90年增加了一倍。
人们还真贱,240元一平方时,买的人少,长了一倍后,就象不要钱了似的,图纸一出来,就抢购一空了。
监察局又进新人了。一个正营级转业干部进来了,名叫杨兆春。进来就当了信访科科长,原信访科长谢宝富给了个副局级监察员职级,到人秘科当总务了。张秀田被调到信访科当科员去了。
谢宝富也是转业军人,54岁了,是四川人。他自诩为高风亮节,主动让贤。杨兆春却不买帐。他说:“我没当过副职,我的职级跟局长是平级的。我之所以才来报到,就是因为没有正科位置。”
杨兆春没有吹牛,只是不知道谦虚而已。他和白海是一批兵,还都是工程兵。当他听汤潮说白海在石油开车呢,说道:“这小子要是要了司令员的女儿,现在官肯定比我大。我以为他上南京了呢?原以为除了他我是这批兵里最大的官,现在看我还真是第一了。”
谢宝富也早就认识汤潮,他原来是造纸厂的副厂长。86年,白家土坯房冲塌后,他去探察过灾情,后来还给白家送来了10卷油毡纸。
他最看不上副局长吴庆魁。吴副局长一到人秘科,他就跟他嘣坑儿:
“喂,花生米涨价了,你没买一袋子呀?”老谢嘣道。
“你家天天吃花生米啊,那东西有营养,咋没见你吃胖呢?尖嘴猴腮的多不好看哪?”吴局反讥道。
“甭看我瘦,我心眼儿不小,那么大个局长,整天在市场晃,还拎着弹簧秤,你是工商局的呀?”
“我那是体察民情,保护消费者权益,行使监察职能。”
“哟哟,监察到卖水果的老太太床子上去了,一串香蕉差一两,跟人家吵了一上午。监察局都象你那样就关门了。”
“一串香蕉四斤,8块8,差一两就差两毛四,一天卖10串就贪污两块四,一年呢?”
“那是个体户,不是监察对象!就说你想让人家便宜点卖你得了。”
“你这个老同志咋不知规矩呢?你现在不是信访科长了,你是人秘科科员……”
吴局长想提示老谢,我是你的主管领导,让他放尊重点。
老谢还真不怕这一套:“我是人秘科科员不假,可是我的上级是汤科长,你没权力直接管我……”
一个四川口音,一个老奤味儿,两个嘣起来好听极了。
一见两人嘣出火药味了,汤潮就出来解围了。或是给老谢派活儿支走,或是请示吴局长有啥事,打断他们的争吵。
汤潮还是倾向老谢的,有了他,吴局来得少多了。要不然,光他的差使就应接不暇,还都是无足轻重的芝麻事。
马维东当了八个月的奶爸,接到了马维原的来信。告诉他专利能办,得交800元钱的申报费,还得带着图纸和实物去北京验证。
马维东立刻放下孩子不管了,做出了十几个样品,去北京了。
白雪把孩子抱回娘家了,把白云撵到了大屋,自已住回了小屋。因为这儿离西加油站近,只有10分钟的路程。
她一回来,老太太忙了,得给她带孩子呀!小霞的孩子快一周岁了,她不想呆在家里了。她姐下岗后办了个小吃店,她要去那儿帮忙,把孩子也交给老太太了。
马悦会爬了,白丽娜会站了,两个孩子把老太太拴在了炕上。
老大虽然帮老爷子干活了,但是他懒,活干得不多,烟抽得不少,饭也吃得不少。
白雪看不上他,哥俩经常争吵。老爷子说:“饮牛都是你大哥饮的,牛粪也是他收拾的,他把重活干了,剩下的活儿我都能干!别说你大哥了。他也不容易!”
“你就惯着他吧!明个我把牛都卖了,看他还指着啥?省得你挨累。”白雪抹着眼泪说。
一提卖牛,老太太就急眼:“卖吧!卖吧!把这房子也卖了!过你的日子得了,别总跟着瞎掺和。你爹干一辈子活了,累不死!”
汤潮通过粮食局监察室主任,在粮库批了一吨苞米筛漏子,才100元钱,还在植物油厂批了500斤豆粕,也是100元。当时苞米的市场价是3毛一斤,豆粕是5毛一斤。
老头老太太乐坏了,这些料够七头牛吃一年的。白明立刻装上推车子去取货了。
白雪瞪着她姐夫说:“就你能耐,人家正要卖牛呢,你来给加料了,我爹累坏了就找你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