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余时间,曾凡总是和马盈笑笑闹闹,进进出出,两个人不是一起上课,就是一起吃饭,俨然已经过上了情侣的小日子。
那个曾和马盈有一段书信来往的男孩,也渐渐地淡出了马盈的世界,偶尔半个月才会不咸不淡地打声招呼。每次我们都不可思议地问马盈:“你轰动整个宿舍的初恋,就这么Over了吗?难道是他移情别恋了?”
马盈则不耐烦地扔出了一句话:“有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消失了,并不是移情别恋,或者不爱你了。我马盈凡事都会想得乐观一些,也有可能是他抑郁自杀,或是精神分裂,没法联系我了。现在每隔半个月联系我一次的,只不过是他生前的好友,在替他轮流值班而已。”
“马盈,你够狠。”我们面面相觑,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了。
“不狠不行。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宣布,我的这段浪漫初恋,彻底Over了!那本《平凡的世界》,我也捐了。”马盈冷冷地说道。
有一种分手叫做“很久没联系”,那些承诺被时间悄悄带走,竟然没有发现最终的背叛者。
后来,马盈又火速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理科男孩,长相平平,个字也不高,但嘴巴很甜,会讨马盈的喜欢,而且是本市独子,听说家庭条件也不错。马盈火速地喜欢上,再火速地带回宿舍,火速地请大家吃饭。餐桌上,没有人再提起那个木讷的高中男孩。
马盈的这一做法彻底惹火了方凌,要为曾凡打抱不平。马盈却说:“我俩本来就是死党而已,何需多此一举解释,弄得大家彼此尴尬?”方凌闻言,更加愤怒,直言马盈在脚踏两只船。马盈则冷冷地回一句:“你去吧,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方凌一把扯过枕头,就朝马盈的头砸了过去,大吼一声:“去就去,别以为我不敢!”
知了刚开始嘶鸣,女生们就早早地换上了夏装,放眼望去,校园里满是穿着靓丽服装的大学生,裙子像花儿一样绽放,给校园增色不少。北京一定更美丽,旭健的校园里,虽然是一个女生稀少的学校,但点缀的几朵花朵,一定更显俏丽。
我也穿上了蓝色的裙子,像旭健眼里的那片蓝色天空。让人悲哀的是,我与旭健之间,依然只有一天一次的电话和两周一次的信件来往。我和旭健,就开始以这种莫名的方式,谈起了一段不算恋爱的恋爱,确切的说,叫“恋爱筹备阶段”。
不知不觉,头发已经很长,放在肩上,随意地飘散在阳光下。每次看着镜子中的长发,就会无端地想起琦琦那头很潇洒的短发,在打乒乓球时随风一起一伏,很是帅气。
“旭健,你觉得我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我问旭健。
“都好看。”旭健愣了许久,才才给出了这么一个敷衍的答案。
“你见过我留短发的样子吗?”
“好像没有……”
方凌这段时间对马盈的种种言行颇为不满,心里憋了满满一肚子怨气。方凌做梦都想自己是个江南女孩,可偏偏生在沙尘漫天的北方。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方凌一直对南方男孩情有独钟,曾凡是个南方孩子,秀气沉稳,心思细腻,很入方凌的“法眼”。可以说,从见曾凡第一眼起,方凌就喜欢上了他。
在相思的时候,方凌常常一个人偎在床上,听听音乐,抄抄歌词,只是闷不做声。她知道,曾凡的世界离自己很远。
罗茜的男友最终觉察到什么了,终于在一次忍无可忍的时候,逼问罗茜分手的理由。
罗茜从小生在富贵家庭,习惯了傲气地说话,谁也不放在眼里。男友问理由,罗茜一甩头发,很平静地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没什么,不爱就是不爱了,要什么理由?
“啪——”没等罗茜反应过来,一记耳光便打在她的脸上,脸上立即留下一个血红的手掌印。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身体趔趄了一步,几乎快要摔倒。
按照罗茜的性格,这时肯定要回报一记更狠的耳光,可罗茜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由于疼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她冷笑一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一句话都没说。
而罗茜男友却是一脸的泪水,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大白天里,站在宿舍楼下的空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他的眼里满是痛苦,满是愤怒,好像那巴掌比打在自己脸上还痛。
抡出去的那只胳膊,僵在半空,颤抖着没能放下来,眼睛血一样的红。
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我们闻声也赶忙下来。
罗茜眼角通红,却不曾滴下半滴泪水,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平静地扔出一句话,“这下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愣在那儿的罗茜男友一下清醒过来,拼命摇晃着罗茜的双肩,嘴里不停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悲愤到极点的哭声回荡在整栋宿舍楼。
事情的发展已经失控,周围人都惊呆了。我们赶紧将罗茜拉回了宿舍,从窗户望过去,那个男孩依然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
挨了一巴掌之后,罗茜反而觉得释然了,曾有的愧疚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依旧傲气地说话,傲气地走路,就像压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连我们都佩服她的冷漠,这么冷静地甩了一个那么爱自己的男朋友,而且竟然没有一丝懊悔。
我们曾小心翼翼地提醒罗茜:“他还在楼下站着呢,不吃不喝。”
罗茜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现在下去,不等于藕断丝连吗,长痛不如短痛。”
不过话说回来,绝情也就是专情。有相遇,就有分手,爱情这部戏里并非只有海枯石烂。
有人说,谈恋爱就像给手买手套,合适了戴着怎么都觉得舒服,有一天发觉不合适了,而又将就不得,索性重新找寻新的、适合的,否则手和手套都不舒服。不过,人总是有记忆,逝去的美好存在脑海里,总会在不经意间记起,这大概就是分手之后还会痛苦的原因吧。
罗茜表面上的洒脱并没有掩盖心里的脆弱,有好几次,我在下自习时,都看到罗茜一个人坐在广场上的草地上发呆。
过了大概一周,我们下了课回宿舍,桌上放着一束玫瑰花,大家都很好奇,谁的桃花运来了呢?
马盈拿起花,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卡片,原来是罗茜男友写给罗茜的。
茜:
那天当众打了你,我日夜内疚。因为你的那句话太难以承受,好像泰山轰顶一般让我措手不及。
你脾气不好,很多人都难以忍受。但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愿意包容你无端发起的怒火,愿意为你做任何人都不会纵容你去做的事情,只想让你开心。
在别人眼里,你飞扬跋扈,孤傲清高,但只有我知道,你的内心其实也有柔软的一方面。还记得吗,有一次我发了高烧,你嘴里没说什么,却冒着大雨跑出去给我买药。我有父母,但小的时候,父母只顾着忙生意,没时间管我,总是给我留一笔钱,让我自己照顾自己。你知道后,便常常带着我一起玩,告诉我,人要坚强,生活总得学会自己过,自己要想办法要让自己开心。
我知道,你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们虽然在物质上不曾亏欠过你,但在情感世界里,你也是需要温暖的那个人。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在高中时,我就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要把你捧在手心里,把你之前所欠缺的温暖都找回来。
可是,你突然说不爱就是不爱了,感情不是快刀斩乱麻的痛快,而是抽刀断水的忧愁。分手的这一星期,我吃不下饭,喝不下水,朋友们都觉得我简直是个疯子。不错,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这段感情里,我究竟有多疯。
你那天说的话,只是气话,对吗,只是气话而已吧?你说吧,只要你能解气,怎么打我都可以,好不好?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缺点,我统统改正,好不好?只是,千万别再不理我好不好。这周末,我来接你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我的世界一塌糊涂,只有你才能让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咱们俩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笨笨的乔
大家都很为这个男孩的真心感动,可罗茜却铁了心要分手。马盈愤愤地,“怎么可以这么绝情!”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后悔,自己也未必就是心软的人。
晚上宿舍更空落,大家都出去上自习或者去图书馆看书了,琐事再重要总归是琐事,就业和考研压力之下,大家对学习还是不敢太放松,白天再闹,该学习的时候还是会去学习。
大学就是这样,没有纯粹的学习生活,总是被纷繁的琐事交织着、缠绕着,一边解决,一边克服,一边调节自己投入到学习之中。
宿舍发生的事,我没有告诉过楚晗。我们依然在周末的时候,清理一周的帐务,然后各自上自习,累的时候开开玩笑,嘲讽对方几句。偶尔,我们也会给对方讲一些小时候的趣事,甚至是家里的亲人。
楚晗给我讲自己小时候在老家果园爬树偷果子的事情,结果掉下来挂在树枝上,胳膊缝了五针;我给他讲我的父母和哥哥,讲爸爸给我评改的作文,给我讲的人生哲理,妈妈给我买的糖葫芦,哥哥带我大街小巷地疯玩。
但是,我未曾告诉过楚晗,体弱多病的妈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下岗了,爸爸做生意失败后,家里的境况几乎一落千丈。楚晗家境优渥,生活的困苦,说了他也未必能够深切体会得到。
只是,楚晗不太喜欢提及高中时的事情,有时候话题扯到那儿,他便三言两语岔开,我也从不追问。
周末,罗茜没有跟男友出去看电影。她平静地说,感情不是怜悯,纠缠不清,是对双方的伤害。
她男友愣在原地,捂着胸口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点过渡的时间,让我缓一缓好不好?现在,我真的无法承受。心脏,这里……”罗茜男友一脸痛苦地捂住了心脏的位置,即使陌生人看见了,也会感同身受地皱一下眉头。
“对不起。”罗茜的眉头有一瞬间的微皱,但她很快扭头望向远处,连目光也不在男友身上停留片刻。
“罗茜,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罗茜男友颓然地问道,“只要你说出来的问题,我通通都改可以吗?”罗茜男友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罗茜的胳膊,紧紧地握着,仿佛一松手,罗茜就永远从他的面前消失掉了。
“不,你……很好,但我……的确无法再爱上你,对不起,我已经尽力尝试了,咱俩就别相互折磨了好吗?”罗茜哽咽着推开了男友紧紧抓着他的双手。
罗茜说完转身就走了,没有回头。但听着男友在身后的喊声,罗茜的泪滑了下来。毕竟那个人,曾经那么执著地爱着自己,会逗自己开心,笨笨地讲一些把人逗不笑的笑话;会在别人看不惯她的高傲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她;会在她感冒的时候,着急得陪她打针吊点滴整夜不睡;会给她买许多她也许并不喜欢的狗熊和鳄鱼枕头;会在下雨的时候,不顾一切冲进雨里为她送伞……
上次,罗茜跟舍友赌气,晚上跑出去,一夜未归,他也一夜没睡,发了疯地找她,把她抱在怀里,陪她坐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又赶回去工作。
罗茜说,自己高三那年担任了学校运动会的礼仪小姐,当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镇定自若地引导队伍走向操场时,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嚣。罗茜斜眼往看台上扫了一眼,发现男友正一脸激动地坐在前排,拼命朝他挥着手。
当天晚自习时,她走进教室,发现所有的男同学都一脸兴奋地围着男友,红笑着喊道:“王昊,你媳妇来了!”
罗茜不解地盯着男友,男友从哄笑声中走了过来,尴尬地笑着,低头不语。这时,旁边一个男孩嬉笑着说道:“今天运动会上,你家王昊看见你过来,激动地站起来,冲所有人高喊‘这是我媳妇!我媳妇是最漂亮的!’简直就跟头疯牛一样,哈哈……”
罗茜在这群男孩面前,并没有表露出半分地欣喜,充其量也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人群:“去去去!都散了,爱学舌,就当鹦鹉去!”说完,就一脸淡定地走到男友面前,酷酷地说道:“你娶我进门了吗,就随随便便说我是你媳妇?”
“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吗?”男友笑哈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红着脸说道。
那个时候的男友,视她为天为地,甚至为自己生命的全部,罗茜虽然冷言冷语,心里却是温暖的。
现在的罗茜,面对这个男孩,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连冷言冷语的机会都不给。
自己也曾那么脆弱得依靠过他,任性地骂他,气他,他都是笑着,不生气,不恼怒,好得不能再好,可现在就这样分手了,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在身后哭,在身后喊,声音里满含着绝望,可以杀死人的绝望啊。
从此再也不会有那么爱自己的人了,楚晗不会那样像他那样好好地爱自己。可一切都没法回头,也不能回头。泪流下来,第一次在他面前内疚得流泪,他的喊声撕碎了她的心,像千万把刀子割着她的心。可是不能回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快到楼梯口的时候,罗茜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喊声:“你爱上的人是谁?”
“在爱上他之前,我发觉自己早已不爱你了,高考结束,我就跟你聊过这个话题。是你坚持要尝试一年的,现在期限快到了,我还是选择离开。”
罗茜说完这句话,便急速跑回了宿舍。
尊严在爱情面前总是很脆弱,没有尊贵和卑贱之分。能狠下心来分手的人,压根不会害怕随之而来的那点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