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茶吧】015号故事
【心灵倾诉】电影导演杜先生
今晚的最后一位心灵倾诉者,
是本省小有名气的电影导演杜先生,
去年他执导了一部爱情电影,
上映后收获了不错的票房和口碑。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他刚从陵园祭拜回来,
他在金沙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想找一个安静的酒吧独自喝上两杯,
路过心灵茶吧时,
他临时改变主意拐了进来。
亚力戈舒噜噜主动迎了上去。
“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啊,
酒吧一条街上开了家茶吧,
茶吧不仅提供茶,
还提供心理帮扶服务,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奇特的想法?”
杜导演的职业敏感让他心生好奇。
“酒让人疯狂,
茶让人冷静,
这是现代人面对压力呈现出来的两种应对方式,
我们选择了后者。
我们希望客人安安静静地倾诉他的心灵故事,
我们安安静静地倾听,
然后润物细无声般提供心理帮扶。”
亚力戈回答道。
亚力戈舒噜噜看过杜导的电影和专访,
他俩认出了他,
但他俩都没有出声点破。
“哦,真是难得,
这个浮躁不安的社会,
愿意安安静静地倾听别人的故事,
需要很好的定力啊。
很好很好,
那么我就讲讲我的故事吧。”
“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
亚力戈舒噜噜将他引入二楼的心理密室。
“你们叫我崔先生吧。”
(亚力戈舒噜噜心中吁了一口气:
幸好刚才没有点破他的身份)
杜导演开始主动讲述他的故事:
“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我的故事也很简单,
就是四十年来同母亲一直抗争的故事。
我的母亲是一位极其严苛甚至冷酷的女人,
她的价值观里人生就是战场,
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我打记事起母亲就开始对我施行军事化教育。
五岁那年冬天开始,
严令我每天到家门口的小水库冬泳,
任我哭得撕心裂肺她也无动于衷,
甚至举着一根木棍监督我;
六岁那年开始,
严令我每天五公里越野跑,
她骑着自行车举着木棍在屁股后面追我;
八岁那年,
她又给我找了一个武当拳师父,
让我跟着他学传统功夫。
在我十八岁成年之前,
我每天的日子里就是这老三样,
游泳跑步练武术,
读书学习只是配角。”
亚力戈舒噜噜听得倒吸一大口冷气:
这位母亲的心比石头还要硬百倍啊。
亚力戈忍不住问道:
“崔先生,依你的年龄推算,
你的青少年时期正是改革开放初期,
学知识学文化搞经济建设是社会的主流教育观,
你的母亲用如此残酷的军事手段训练你,
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这个问题问到关键点了。
我的外公是一名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老军人,
他曾经被鬼子包围在大山中整整两个月,
硬是靠着吃野果子吃蛇吃昆虫找到了大部队;
解放后他曾经蒙冤入狱八年,
靠着坚强的意志崇高的信仰支撑了下来。
母亲在那样的家庭长大,
从小就耳闻目睹外公的传奇经历,
自然而然形成了她与旁人不同的人生观,
自然而然又把她的教育理念强加到了我身上。
我从小就反抗她的暴力教育,
老三样训练真的太苦太累了,
我经常被她打得皮开肉裂。
我本性是一个安静的人,
喜欢读书喜欢文字构筑的美好世界,
她总骂我幼稚鬼,
说书本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
所有花好圆月在现实世界里都是不堪一击的。
高三那年我想考大学,
她却逼着我去当兵;
入了伍她又通过外公的关系,
把我弄进一线部队,
我偏偏考入了文工团。
后来我的抗争越来越强烈,
在和母亲的战斗中我渐渐占了上风,
转业后我没有听从她的安排去政法系统,
坚持我自己的意愿进了市群众艺术馆。
那是我最开心的十年,
每年组织上百场大大小小的文化艺术活动,
既当导演编剧又当演员,
每天同人民群众打交道,
时刻感受到观众朋友给我带来的感动。
后来时代的春风将我卷入了下海经商潮,
我创办了文化艺术公司,
回到家中我是一副老板的派头,
在老母亲面前终于扬眉吐气了。
两年后我全额投资了一场大型舞美活动,
结果血本无归,
员工几乎全部流失,
连办公场地租金都支付不了,
公司陷入了倒闭的困境。
办公场地租金拖欠了半年,
但奇怪的是房东从来没有催我付钱,
我那时以为自己多年积攒的人品帮了我大忙,
但是有一天碰见房东,
他不屑地对我说:
你真以为你很牛啊,
是一位面带凶相的胖阿姨帮你付了一年租金。
那一刻我有感动,
但更多的是埋怨,
因为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母亲的控制,
我又一次败给了她。”
舒噜噜不禁感叹道:
“老妈妈原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啊。”
杜导演继续说道:
“我那时根本不会这样思考,
我的心里只想着如何证明我自己。
后来打官司我讨回来一笔钱,
我听说又是母亲在背后帮忙,
我气得火冒三丈。
我用讨回来的这笔钱重新创业,
事业开始蒸蒸日上。
母亲见我的事业越做越大,
就常常打电话向我要钱,
除了我应该孝敬给她的养老金,
她还要求我把公司每年年终收益的百分之十给她;
除了给她买养老公寓,
我还接受她的命令给她买了十几间商铺。
如果我在规定的时间没有将钱汇给她,
她就会打电话骂我,
训斥我是个不孝顺的儿子;
还打电话骂我的爱人,
数落她是不懂持家不懂管钱的女人。
有时候公司流动资金紧张,
一时半会儿凑不够钱给母亲,
她便会找到我办公室大闹。
哎,那几年我真的是受够她了。”
亚力戈舒噜噜心中暗暗道:
原来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母亲啊。
杜导演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的心理活动,
但他并不理会继续说道:
“三年前我投资近二个亿拍摄了一部宫廷电视剧,
事前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却不料遭遇到票房口碑的双重打击,
公司再次陷入了生存危机。
屋漏偏逢连夜雨,
母亲在那时得了重病,
我从外地赶到医院时,
她已经昏迷不醒。
等她清醒过来时,
她交给我一把钥匙,
两个小时后便离开了我们。
我处理完母亲的后事,
一周后开始到处筹措资金,
希望东山再起,
但四处碰壁几乎空手而归。
人到中年遭遇多重打击,
我差一点就崩溃了。
失业在家的日子,
有一天我去母亲的公寓整理遗物,
用她交给我的钥匙打开了保险柜,
从里面发现了十二本房产证,
九张纸质存折。
我给母亲的第一笔到最后一笔钱,
母亲都存进了这九张存折,
一分一厘都没有用过。
保险柜里还有一份经过律师公证的财产遗嘱书,
指明将所有财产分成三份,
均分给我和爱人和儿子。
我几十年来心心念念,
以为和母亲抗争一辈子,
我最终会取得胜利,
没想到这一次却输得彻彻底底,
从此再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我又去了她的坟头,
我对着她的遗像说:
妈妈,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但她永远以一双胜利者的眼神看着我……”
杜导演摘下眼镜,
转过身哭泣起来,
身子剧烈地抖动着;
舒噜噜亚力戈陪着他默默流泪。
良久,杜导演平静下来,
他转回身子,
戴好眼镜,
站起来,
向着舒噜噜亚力戈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失礼了。”
然后向门口走去。
舒噜噜赶紧出声叫住了他:
“杜一山导演,
请不要放弃啊。
请将母亲的爱拍成电影吧,
我们一定去电影院支持你。”
杜一山愣住了,
原来两位年轻人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有些惊讶,
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动,
他再次转过身鞠了一躬:
“影片公映那天,
我一定亲自将电影票送到两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