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内,太妃正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见着荣轩与苏曼挽手朝自己走来,面上终究有些不太好意思,想起自己往日对苏曼各种针对,而且处处听信那玄月的话,害的轩儿被关入天牢。
而今苏曼四处奔走,只为了救轩儿,就冲她这份心思,太妃终于晓得自己的儿子为何当初会看上她。
只是再相见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太妃正想迎上来,可是才走了几步又有些犹豫,几番想要说话,却是欲言又止。
苏曼知道她心思必然有些转还,只是因为之前自己几近针尖对麦芒,现在忽然一下子要改变从前的态度还有些难以适应。
荣玥也发现了她的异样,走上前作揖道:“母妃,您一直在等我们吗?”
王嬷嬷点了点头道:“太妃知道世子妃与郡主出门了,这心里一直不踏实,吃不下也睡不着,索性在这里等着你们。”
太妃面上神色有些怔忪,有些不太好意思看向苏曼和荣轩,只是压低着声音道:“你们回来了,饿了吗?我这就让下人给你们煮点宵夜。”
看着她冲冲欲离去的样子,苏曼立马走上前挽着她的手笑道:“母妃,您有心了,这大半夜的还等着我们。我们都不饿,母妃早些去休息吧。”
“是啊母妃,儿子已经无恙了,您去休息吧。”荣轩也附和着。
太妃心中忧虑渐渐打消了些,她神色十分柔和地看向苏曼,心里有些喟然道:“对不起,从前是母妃错怪了你,听信了小人的话,以致我们荣府不睦,被人看尽笑话。”
“母妃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从现在开始,咱们一家人齐心,其利断金。”苏曼柳眉清扬,从未有过的释然。
“嗯。”太妃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荣轩还有荣玥的手。
纵然今夜的风有些寒凉,可是心里却是暖的。
苏曼十分欣慰地抿着嘴角,会心地看向荣轩,一股温热从脚底蔓延到周身。
这一切骤然间,好像一个梦。
苏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曾经见着自己总是绷着一张脸的太妃,如今终于对自己消除了偏见。
往昔如浮萍般无依无靠,现在眼前这一切的温馨,虽有些迟来,可苏曼还是觉得很享受。
她不由得睁开眼,看着荣轩,他也正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之中很是柔和。
从前的酸涩苦辣,而今多了一些甜,苏曼不禁微微一笑。
这黑夜有些静寂,可质子府中却有些波澜。
墨染正坐在书房里喝着酒,看着自己身边的守卫一个个中了迷烟倒在地上,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提着酒壶兀自给自己倒酒。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喝酒?”墨原双目如炬,透着一股浓浓的怒意看向坐在自己正前方的墨染,不由得伸脚一踢,将那地上的放着的花瓶用力一踢碎了。
墨染目光微微一顿,旋即抿着嘴角,继续倒着酒。
墨原朝一旁努努嘴,一身红衣的方儿瞬时将手中飞镖射出,便听着哐啷一声,那酒壶连带酒杯用碎了。
残存的酒水溅到了墨染身上,他察觉到了对方的来势汹汹,可还是装着淡然道:“深夜皇兄来访有何要事吗?”
墨原三步并作两步,一个迅疾上前右手紧紧拽着他的领口,目光透露着杀意道:“我说过要让你带那个女人来见我。”
“对不起皇兄,我忘了。”墨染漆黑的眸子透着笑意,温声道,“皇兄应该知道,臣弟在这天启并不受看重,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可信的人,因而想要从世子府中公然带走世子妃实乃一桩难事。”
墨原听到他的话,越发怒气冲冲,将他用力摔到地上,觉着不解怒,右脚用力地踩在他的手背上阴沉道:“你想糊弄我,没那么容易。我手下的人说你喜欢她,只是碍于身份你不得不放手,怎么两国交战在即,你莫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心软了?”
指头传来一阵疼痛,十指连心,那痛越来越重,因为墨原越来越用力。
墨染强忍着咬着牙,他抬头凝视着那个俯视着自己的男子。
自打有记忆以来,这个男人永远都在触碰自己的底线,一次次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你恨我。”墨原瞧着他的眼神冷笑道,“可惜你就是个贱人生的孽种,你母亲不过是我母后的婢女,居然趁着父皇醉酒爬上龙床,她可真是卑鄙,一个身份卑贱的女人居然也敢妄想成为主人。你以为你是皇子又如何?在父皇眼中,他压根就不会多看你一眼,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他的话一句句都宛如刀割,墨染的双眸有些通红,那是满满的恨意。
他抬着头看着他,咬着牙,握着拳头的手青筋隐隐可现。
墨原蹲下身子,伸手朝他脸上拍了拍嘲讽道:“你想杀我,可是你不敢,因为你就是个孬种。”
墨染心中怒火与恨意源源不断涌出来,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他告诉着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是耳畔却还是他那充满挑衅与鄙夷的话,墨染迎着他眼中的嗤笑,紧蹙着眉头。
良久,墨原觉着有些乏了,适才松开手,拍了拍手似乎自己方才摸了什么很脏的东西,眉宇之间俱是鄙夷之色背对着他,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道:“我知道天启皇帝对世子十分不信任,而这位世子对我们大殷也是威胁,我听说他被关入天牢,也听说他十分在意他的世子妃。我想着就算他出了天牢,若是我能劫持他的世子妃,或许能够拿捏他,岂料被你这个混账家伙毁了我的计划。”
墨染不由得失声笑道:“荣轩可不是个为情所困的人。”
墨原扭过头怒目而视看着他,冷声道:“我自有我的计划,再过几日天启皇帝便会去牧场狩猎,届时他会邀请许多达官权贵,我已经得了帖子,墨染,我希望到时候你别让我失望。”
墨染听着他话里藏话的样子,不禁揉了揉眉心,隐隐觉着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顷刻,只见他消失在书房门口。
东方既白,日光朗照。
天启帝都街巷因为白日的到来而再度喧嚣,世子府内后院烟囱里炊烟袅袅。
幽若像往日一般,正在后院挥动鞭子练家伙,骤然间长鞭如蛇朝四周散开,只是转身之后看清了站在自己正对面的人之后,她手上的鞭子不由自主地跌在地上。
周围也有一些下人来来往往,可是幽若嘴角微微一动,柳眉紧皱,她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那个人身上。
他的脸颊还有手背上俱是可见的疤痕,幽若不由得心中一滞,鼻尖酸涩,藏于袖中的手紧握着,眉头早已凝成川字。
若非自己受了皇帝之命监视世子府中的一举一动,他也不会被诬陷成杀人凶手。
大理寺中那些人的手段,她很清楚,每一样都足以令人元气大伤。
幽若记得,自己与他初见,便是水火不容。
之后每每有交集,他们也没有一丝友好。
因为他对自己充满敌意,他明知自己有嫌疑,可却从未对自己下过手。
幽若看着南风就那样站在自己眼前,他神色不变地看着自己,目光里没有寒芒,心中满是歉疚之意。
良久南风率先打破沉寂道:“你的鞭子掉了。”
他如此心平气静注视着自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幽若反倒越发心生不安,迎着他平和的目光,手心有些凉,声音比之平日少了几分锐气道:“谢谢。”
“几日不见,你的技术似乎不见长啊,可见这些日子你怠慢了。”南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浅浅一笑回答。
幽若身子一顿,目光微微闪动,为了不让人瞧见自己内心的局促,俯下身子捡起鞭子,心里已是波澜四起。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底。
幽若起身,仰着头看着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随即弓着身子拱手道:“对不起。”
“不必说对不起,你也有苦衷。”南风心里明白良久才道,“再说了,一切都在世子的掌控之中。”
“你说什么?”幽若面上有些狐疑。
南风双手负于身后,缓缓离开道:“反正现在一切都已明朗,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