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紧紧握着那玉扳指,转过身子背对着众人,他陷入了沉思,幽幽坼声从远处传来,那厚重的坼声一阵一阵有意无意地敲打在他的心间。
他是帝王,他亲手培养了一颗棋子,结果他爱上了这颗棋子,如今还要拱手让给他人。
这是上天在与自己开玩笑吗?
云啸天的心仿佛颤抖了一下,身上散发着阵阵冷意,良久,他的薄唇翕动一字一句道:“那朕便成全了你们一对璧人。”
“多谢皇上赐婚。”荣轩眉宇之间露出喜色,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他都无所畏惧,不由得磕头谢恩。
苏曼余光掠见他的喜悦,心里也是有些暖意,跟着一道磕头。
云啸天转身离去,整个人仿佛丢了三魂七魄。
那一夜,云啸天素在暖阁里,守在外头的宫女只听着里头的东西一件件被摔碎至地上。
小林子看着一脸怒色的皇上,满目骇然。
慌乱之中,他跪在地上道:“皇上,您要好好爱惜身子,再过几个时辰可就要上早朝了。”
这一地狼藉,多少珍贵的瓷器珍品,皆化为碎片。
云啸天冰冷的眸子里夹着猩红,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摔了多少东西,只是看着地上凌乱不堪,他此刻的心底亦是如此。
他仿佛一只被激怒的豹子,可恨自己不能扭转时局。
“她为什么选择了他?”云啸天忽然走上前一把揪着小林子的领口,将他提起来质问,“朕坐拥江山,这天底下的一切都是朕的,只要她说朕什么都能给她。可为什么,朕到底哪里做错了,她居然选择了那个男人。”
小林子被迫着仰着头看着皇上,他的周身都散发着逼人的杀气,他很惶恐,可是他知道当下皇上不过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纵然万分胆怯,他还是要强装着镇定,有些无力地回答:“皇上,奴才,奴才不算男人。”
云啸天听着他的回答,眸中寒霜消退了点,不由得松了手。
小林子跌坐在地上,赶忙扶正自己的帽子,跪在地上道:“皇上,奴才虽不是个男人,但也清楚皇上应该以大局为重。”
屋子里很沉闷,云啸天冷冷地望着这屋子里的一切,脑海里依稀闪过苏曼曾经在这里时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间那些记忆也有些恍惚了。
他不由得往后一靠,有些颓丧地坐在地上,心里满是苦楚,不由得苦笑喃喃道:“为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视线渐渐变得苍凉起来,眸光骤然间染上些许殷红,一双星眸有些涣散地看着周围,不由自主地逸出冷笑。
既然是棋子,扔了就扔了吧,他安慰着自己,不过他才是掌握棋局的那一个人。
“皇上,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来,原来太后得知了今夜的动静,思前想后还是来了暖阁见皇上。
太后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示意宫女收拾。
“见过母后。”云啸天站起身子拱手作揖。
“皇儿,母后早就和你说过了,那个苏曼她是个不祥的人,你与她注定没有缘分。”太后在玉竹姑姑的搀扶下走到了插屏后头的圈椅旁坐下,目视着一脸憔悴的皇上道,“你啊,还是太过年轻,这男女之情还是看不透彻。只要天下还是皇上你的,你想要哪个女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母后。”
不容皇上说,太后眸露精光道:“可唯独苏曼,她不属于后宫。”
“这个女人哀家第一次见她,便觉着她不同常人。”太后眼中闪现过寒芒,笑着看向皇上道,“皇上,忘了她吧,往后日子还长,这女人嘛,宫里从来都不缺。”
如此言之谆谆,云啸天自然懂得她话中的深意,可一想到苏曼,目光有些闪烁,低着头沉声道:“母后,儿臣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皇儿,这个女人会成为你日后的绊脚石,你必须明白这一点。”太后目光渐渐变得有些阴沉,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道,“苏曼不过是靠着她的那张脸蛋吸引了你罢了,这宫中美貌如仙的女子多了去了,皇儿不必如此忧心。当然母后也懂得你如今还年轻,想要淡忘一些人还需要时间,无妨。哀家知道苏曼要嫁给荣轩了,你身边也缺了个好生照拂你的人。”
说完,玉竹姑姑拍了拍手,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百蝶穿花宫装的宫女蝶步走了进来。
云啸天兀自转眸看去,只见那女子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乌黑如瀑发丝倾泻至腰间,玉簪轻挽,那低垂的珍珠流苏行走间微微颤动着。
她的嘴角微微弯着,明亮的眸子里仿佛透着水,似乎我见犹怜。
脸如凝脂,气若幽兰,云啸天突然心中隐隐有些一动,她低眉之际隐隐有些像苏曼。
云啸天不由得视线一直聚焦在那宫女身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了眸子。
太后见状微微扯着嘴角道:“皇上,夜已深了,哀家也该回去翊坤宫好生休息了。”
“儿臣恭送母后。”
“奴婢恭送太后。”
太后缓缓看向那女子有些满意道:“玄月,好生伺候皇上。”
玄月满脸俱是温顺,矮了矮身子道:“奴婢谨遵太后懿旨。”
说完,她依旧低着头,顷刻雕花木门被关上。
宫灯之下,玄月低垂着头,微长而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越发显得肤白如玉。
“过来。”
玄月听罢,深深呼吸一口气,柳眉微微一扬,抬起头看向皇上柔声回答:“喏。”
她迎着皇上有些灼热的目光,心里隐隐有些欢喜。
慕容楚那家伙就是个蠢驴,本以为在国舅府,他可以成为自己扳倒世子与苏曼的工具,没想到他一事无成。
自己让他告诉皇后买通苏曼同住的秀儿,结果这家伙倒好,非得给别人留下点证据。
自己让他在宫中给那苏曼下药,结果他一而再再而三错失良机。
幸好自己早有远见,早早离开了国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