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宁远山开口,围观人群中便有人带头高呼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似一锤定音,紧接着便是赞许声不断。
宁远山欲言又止,他和苏枝曦都知道,这一辩,辩的不是事物本质问题。
不过苏枝曦取巧,巧夺人心罢了。
事已至此,他就是不甘心,也知道话到了这他已经没有了再争论下去的优势。
只好拂了拂灰白的胡须,不尴不尬道,“姑娘善诡辩,老夫受教。”
苏枝曦淡淡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小女子不才怎敢让朝议郞受教。”
苏枝曦话说的谦逊有礼,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宁远山心知再言也是自找无趣,便只好干笑两声试着搪塞过去。
聪明如苏枝曦自是知道宁远山是个输不起的个性,不然断不会在官家内院碰的到他。
所以对于宁远山担忧颜面扫地的向她跪拜道歉一事,缄口不提。
不过在场可不止她一人。
再着宁远山这种顽固腐朽的性格,在年轻人中最是讨人厌。
于是只消片刻,便有人起哄道,“朝议郎是输了,怎不见跪地服输呀?”
“可不是,方才还趾高气扬的要人姑娘家拜他,怎到自己头上,就像没发生一样?!”
“朝议郎,倒是跪一个啊。”
“跪一个...跪一个...跪一个...”
苏枝曦半眯着眼,像是局外人一般端着酒杯细细品着杯中的酒。
既不出门解围,也没有刻意追究。
于她而言,事情最后结果是跪还是不跪都没差。
宁远山终究是丢了脸,她为上辈子的自己也算是出了口气。
自然没必要和他穷纠到底,落个顽劣根性的口舌。
众人见起了半天哄,当事人苏枝曦迟不开口,也就只将宁远山嘲讽了一番,片刻做鸟兽散去。
待众人稍散,宁远山慌慌忙忙地朝苏枝曦作了个揖,悻悻然的溜出了园。
白仙有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话落在重生的苏枝曦身上是再好不过了。
青春华少,容颜姣好。
前途虽茫茫,但活过了糟糕的一生,重生后的每一口空气,于她都是甜的。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阳光普照,美酒佳肴,清风拂煦,春风得意呢!
这般想着,苏枝曦又是几杯美酒下了肚。
余吟月见她喝的急,又想起她才苏醒不久,怕落下头风,便开口劝道,“苏姐姐少喝点,苏家二姑娘叫了你来,还不知道是要干嘛,酒大误事,可别让人看了笑话才好。”
苏枝曦听了余吟月的话,撑着头直笑道,“傻妹妹,人为刀俎,哪是你不往上蹭就能躲过去的。”
“若是真活的痛快,光是躲着可不行。”
要痛快,就要对不公的一切,奋力去斗,哪怕是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也不做鱼肉,任人宰割。
苏枝曦复而将眼睛闭上,掩盖住眼中的厉光。
不明苏枝曦话中深意的余吟月,一脸不惑地朝苏枝曦看去。
只见星光斑驳间,她一脸悠闲的闭着眼,精致的五官上,泛着细细的绒毛。
素雅的襦裙将她皮肤衬的胜过白雪,整个人都是懒散的,靠着一支手单撑着。
而后微微睁眼,意味不明的朝着余吟月瞥了一眼。
再自顾自的斟酒,自顾自的笑,这个模样落在树荫里,有斑驳的光打在她的身上。
她就像误入凡尘的仙女,迷的人转不开了眼。
余吟月由心而发,“苏姐姐,你可真美!”
苏枝曦听了余吟月话,脸上笑意更甚。
就在两人惬意闲处间,有声音由远而近。
“玄恒说是此处热闹,拖着我过来,远远瞧着好像是苏家的妹妹,到这一看果然是你。“
苏枝曦已喝了微醺,听人说话声音耳熟,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余吟月,一双杏眼忽而等着老大,含笑不语的盯着她身后,一手捂着嘴一手朝着她身后的方向指着,只差没有尖叫出来。
苏枝曦侧目过去,瞧见一袭青衣少年,负手而立,如芝兰玉树,繁华于他,不过是清风拂煦,过后,便又是淡泊遗世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情窦初开,又或许是因为裴之寒翩翩少年与她是自幼的情谊。
前世的她,对裴之寒是极度迷恋的。
苏枝曦记得从前程恩问过她,到底喜欢裴之寒什么。
她想了许久,答她,“你问我喜欢之寒哥哥什么,便是问鱼儿喜欢水什么,鸟儿喜欢风什么。若是它们明白了,我便也明白了。”
那时的她,总做着能与裴之寒执手白头,相伴到老的美梦。
可梦就是梦。
苏枝曦收敛着心头的阵痛,原本眼中的哀怨转瞬即逝,就连与她对视的裴之寒,也以为是阳光闪在她眼中,而使自己产生了她对自己存有怨恨的错觉。
“之寒哥哥。”
苏枝曦兴致寥寥的唤了他一声,又回过头继续小酌着杯中的酒。
一向被苏枝曦纠缠惯了的裴之寒,见她对自己这样疏离的态度,一时还不适应,整个僵在原处,不知该坐下还是该走开。
被僵住的不止裴之寒一人,还有与他同行过来的大理正三子,林玄恒,和坐在苏枝曦对面的余吟月。
“呃…”
林玄恒迟疑了片刻,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余吟月机灵,连忙咽下口中的瓜果,说道,“裴公子快坐,刚才姐姐同我还在聊着你呢。”
裴之寒顺坡下驴,虚邀了林玄恒一起走到木桌前坐下,微微笑道,“是嘛。不过方才我一路走来,倒是听苏妹妹被人称赞的最多。”
裴之寒话毕,林玄恒也开口说道,“苏家姑娘正应了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言辞犀利,让人听着都觉过瘾。”
苏枝曦侧目而去,自然知道来者何人。
不过知道归知道。
就此时而言,她还是本分的做好了一位初见世面的姑娘。
疑声问道,“公子是?”
林玄恒收了折扇,大方笑道,“在下林玄恒,方才见姑娘与人辩论,才思敏捷,便求了子寒兄为我引荐,苏姑娘莫怪我唐突的好。”
苏枝曦只淡淡的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原来是林公子。”
四人闲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苏枝曦说的少,听得多,裴之寒也只有在偶尔两个问题上,发表着一两句自己的见解。
好在林玄恒和余吟月两人,一人问的话,一人答的快。
外人看着也算是热热闹闹的,不显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