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花抱着一袋玉米花,走到方圆近前,双手捧过来:“方知青,爆玉米花,给你的!”
后晌过来一个爆玉米花的老头,把小煤炉支在刘二琴家门口,拉着风箱,上面是一个圆形密封的铁皮锅子,这头带把儿可以慢慢摇动,叫里面的玉米粒受热均匀,炉子上有个简易仪表,老头一边往煤炉几填煤,一边注意掌握火候。爆米花的香味吸引了村里一群小孩子,几个妇女簸箕盛着玉米排队,乱哄哄地。
家里的黑猪病好了,刘二琴高兴,听见外头嘭地一声,出来瞧见是爆玉米花的,端出多半簸箕玉米,给了老头两角钱爆了一锅玉米花。
玉米花刚出锅,李红花放学回来了,她偷着用手绢包了一兜玉米花,趁着刘二琴不注意,溜出来。这年代物产缺乏,爆米花也不能常吃到,在当时人们眼里也是好的。
方圆看一眼递到面前的手绢包,笑着冲李红花摇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
红花从手绢里掏出几粒往他手里塞:“你尝尝,香着呢!”
盛情难却,方圆吃了两粒,点头:“谢谢啦,我有事得回屋了。”
方圆急着回屋给爸妈写回信,他过年的时候赶去和他们团聚,爸妈知道了一定高兴。妈妈寄来的钱,应该是给他的路费。
李红花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缠住方圆:“方知青,我有两道数学题不会,想请你给我讲讲呢。”
方圆:“初中数学,我忘得差不多了,可能帮不上你,不如你去问你老师吧?”
“方知青不许这么偏心的,柳明理,柳明芳不是常来找你请教的嘛!”李红花嘟起嘴巴。
方圆愣了一下,点头:“那你进屋,我看看。”
李红花心里乐得蹦高,连忙跟着方圆进屋。
李红花学习不错,哪里是真请教什么数学题,她进屋东张西望,看见凳子上放着两件衣裳,她抄起来放到脸盆里,就要帮方圆洗衣裳。方圆哎哎地叫起来:“这是我洗好刚收进来的!”
李红花脸腾地红了:“对不起,我就是想帮你洗洗衣裳。”
方圆明白李红花来此的目的,他把那页纸还给李红花:“李红花,这两道题真是挺难的,我也不会。你年纪还小,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这么说,你懂吧?”
方圆是想劝她收回对自己的心思。
李红花点头:“我懂,方知青,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我就是,就是喜欢来知青点,喜欢……向你请教。”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毕竟你一个女孩子,常来我这儿不太方便,是吧?”
“下乡知识青年不是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向贫下中农学习吗?我们家世代贫农啊!”
“不错。可你还是个学生啊。”方圆说完,坐下摊开纸拿起笔,埋头写信。这其实就是下逐客令了。
李红花道了一声那我走了,往外走,刚出屋门口,瞧见柳明芳朝这边过来,她身子一歪楞,扑通摔倒地了。
“哎哟!哎哟!”
方圆听到响动赶紧跑出来扶李红花,李红花趁势抱住方圆的胳膊,倒进方圆怀里,投怀送抱,贴着方圆胸口,貌似娇羞呻吟不止。
二人正互相搂抱之际,可巧柳明芳挎着盛有菜饼子和兔杂汤的竹篮进来了。
李红花脸朝大门,抬眼瞧见柳明芳,更是紧紧搂住方圆,脸贴住对方胸膛,看去一付小鸟依人的样子。
明芳瞧见这场面也觉意外,可她并没太尴尬,毕竟前世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年轻人在公园等公共场所搂搂抱抱的随处可见。她故意咳了一声,方圆闻声回头,看见明芳,下意识赶紧松开李红花,一脸尴尬。
“嗯,方知青,那个……我娘叫给你送点吃的。”明芳说着,把东西递到方圆手上。
方圆接过来道谢,叫明芳进屋,明芳摇头说不了,家里等我吃饭呢,撒丫子走了。
李红花瞧着方圆拎着明芳家的竹篮,目视明芳背影温情脉脉的目光,她恨得暗自咬牙。
……
明芳把张老太接来,张美玉和哥哥明理很高兴,明理从外头回来,瞧见姥姥来了很是高兴,懂事地为姥姥倒热水,拿小勺一点点喂姥姥喝。
张美玉忙着做饭,明芳给她打下手,姥姥来了,明芳提出玉米面里掺上一半白面贴二合一的菜饼子,张美玉答应了。她从配房取了荠菜和一碗兔杂,兔杂放在配房似冻非冻,既不容易坏,刀切也不费事。
明芳烫好荠菜,放了蒜末,酱油醋,花椒油凉拌,兔杂汤熬好后,撒了一把荠菜叶,看上去色香味俱佳。
给方圆送吃的是明理提出来的,这几天他天天和方圆一块学习,处出感情来了,明芳自告奋勇争着去送,她本意是希望去了碰到李红花,叫李红花吃醋难受,不想却见到了二人搂抱的一幕。
菜饼子,荠菜,小咸菜,兔杂汤端上了桌,张美玉给老娘后腰处加垫了一个枕头,叫她尽量坐直一点,明理把兔杂一点点切成碎末,张美玉端着一勺勺喂她,张老太嘴巴歪了,喂一口流出来半口。张美玉瞧着心疼地不时叹息。
明芳赶紧吃饱放下饭碗,接过娘手里的碗喂姥姥,换张美玉吃饭。
张老太又吃了几口,左手抬起来摆动,意思不想吃了。
明芳也不强求,放下碗,拿毛巾给张老太擦干净嘴巴。
一切收拾停当,明芳得去大玲家给春风扎针。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票子来交给张美玉。
张美玉看见这么多钱,惊得目瞪口呆:“芳,你……你哪儿这么多钱?”
明理和张老太眼睛直勾勾盯着明芳。
明芳就笑:“娘,我在镇上认识了粮站主任,倒腾点小麦挣的,这次赚了四百多块钱,三十块是早上从家里拿的,一共应该是四百七十多块。给了舅舅十块,还买了二斤猪肉,我又买了白菜,菠菜种子,还剩大概四百六十五元。四百块您收着,零钱我拿着给姥姥买药,不够再管娘要。”
张美玉攥着四百钱的手直抖,她做梦也不敢想,家里会一下子有这么多钱。
“芳,一下赚这么多钱,叫人知道还了得?”
张美玉说着忙摸出钥匙,奔炕上的木箱。明芳见她小心害怕的样子,赶紧宽慰她:“娘,你没听大队喇叭广播吗,如今国家政策变了,允许发展私营经济了。只是人们还没重视到。”
“可是人家粮站主任凭啥照顾你,给你平价粮?”张美玉还担心女儿在外头吃亏。
明芳就把那天在学校门口抢救校长的事说了出来,这样,明理参加高中期末考试的事也解决了,张美玉母子俩心下也明白了。
张美玉心说,自家闺女自从掉河里被水淹了以后,性情真是大变了,变得有主意又胆大,家里就她小,如今她倒成了家里的依靠。
“娘,晚上我得给姥姥扎针,这段日子,你和哥睡一屋,我和姥姥一屋睡。”
张美玉不明白:“这条大炕咱娘仨睡也住得下啊?晚上你姥姥起夜,我还能照应着。”
明芳摇头撒娇地:“晚上有我呢,炕上人一多,我就睡不着,娘,你就跟哥一屋呗?”
张美玉嗔怪地瞧了闺女一眼,点头:“好好,我家芳儿高兴就行。”
张老太坐小拉车带来了一条棉被,张美玉担心只盖一条棉被不够,从堂柜里翻出一件男人的旧棉袄,晚上给娘压封。
张美玉陪着张老太,明芳又叮嘱明理别忘了给她的大棚烧柴保暖,而后她这才匆匆去了大玲家,春风的腿处于恢复向好阶段,扎针是一天也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