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芳前晌背着筐子去了镇上。往南走二里面路,就是公社所在地。她直接去了供销社。供销社一拉溜平房,门窗朝着公路。她走进扫视了一圈,没看见李山岭。她打听李主任,女售货员告诉她,李主任在后面办公室。
明芳背着筐子从侧门进了供销社后院。后院庭院挺大,靠北墙有几间平房,门上挂着主任室,会计室,仓库什么的。紧挨大门的配房,挂的牌子是收购站。
因为是冲着收购站来的,明芳也不找李山岭了径直过去,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很大,里面乱糟糟的,毛皮,药材,破铜烂铁,大致分类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满屋子都是。
一个老头佝偻着腰,在屋子一角拾掇着,给一摞毛皮打捆。
由废铜烂铁处散落下来的,直到脚底下,都是铜钱。
老头听见门开的声音,缓缓直起腰问一声:“这次是啥东西?”
“嗯,师傅,我卖兔子皮。”明芳把筐子放地上。
老头慢腾腾挪过来:“称一下!”
明芳连忙把几张兔皮从筐里掏出来放到称上,老头熟稔地拨拉着称砣,嘟囔一声:“五角吧。”
五张兔皮,五角钱,一角钱一张。明芳从老头黑呼呼的手里接过五角钱。
“师傅,地上这铜钱这怎么……”明芳盯着脚底下的铜钱。
“才收上来的,一堆废铜烂铁,过几天就拉去冶炼厂化了。”
拉去化掉?这是古董好不好!说不定里面有稀有品种值钱的呢!
前世,贾明芳除了行医,可是爱好收藏的。她没事就买收藏书籍,从网上搜收藏常识。集邮之外,贵重的东西她收藏不起,但趁着去乡下行医,什么唐河采石,老纺车,老式门锁,花砖刻,,她没少搜罗,她在医院专门腾出一间房,存放淘来的宝贝。
此刻她盯着地上铜钱迈不动腿了:“师傅,这些铜钱,你收的时候多少钱,卖给我行不?我照价给钱?”
老头这才抬眼瞧她一眼:“和那堆破铁一块收的,上称的时候铜钱滚了满地,懒得捡,都没算分量……”
明芳掏出卖兔皮的五角钱:“那,五角钱,这些铜钱我要了,行不?”
老头回身继续忙他的活计,扔给她一句:“你稀罕,捡去吧。不值钱的玩意儿,要啥钱?”
明芳简直欣喜若狂,心说,拉去冶炼厂溶化多可惜啊。她手忙脚乱地把铜钱捡起来放进筐子,直到角角落落都寻到了,确认再找不到了,她才住手。
明芳解下围巾,把铜钱盖好。洗干净手,从麻袋片里拿出两只麻雀。
“师傅,五香麻雀,给!”
老头高兴地接过去,递到鼻子下闻闻:“好香。晌午有下酒菜了!嘿嘿!”
明芳从收购站出来,往南走去何家集小镇。她早晨把剩下的七只麻雀炸了,现在她筐子里只有七只麻雀。昨晚她给林老头送药回去时,在林子里下了几个套索,可早上她跑去一看,一只野兔没逮着,两手空空而回。
刚才给了收购站老头两只麻雀,眼下筐里还有五只。
这次她去了何家集中学门口。这是一所高中学校,她想,麻雀个头小,卖不上价钱,放学的时候,老师和学生们出来,区区五只麻雀应该不愁卖。
一个烧饼七分钱,我这五香麻雀怎么也得卖六七分吧?每只卖六分的话,五只就是三角钱啊。二分钱一斤醋,买醋打酱油的话,三角钱够用一阵子的了。
明芳守着筐子算计着,下课的铃声响了,不大功夫,涌出来许多学生,都是家在附近的学生,放学回家吃饭的。也有几个老师交头接耳说笑着往校门口走过来。
明芳连忙把麻袋片从筐子里拿出来,托在手上呐喊:“哎,五香麻雀,好吃不贵啊!五香,酥脆啊!”
又香又酥脆,还是麻雀?她的叫卖立刻吸引了老师和学生们,呼啦围上来。
“麻雀?什么麻雀啊?”
明芳打开麻袋片,露出炸得金黄的麻雀:“刚出锅的五香麻雀,七分钱一只!”
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凑上来,戴着眼镜仔细看了一眼:“不知道你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吃,便宜点卖不?”
明芳本来就要着谎呢,她听了点头:“老师你要多少?六分一只,不能再少了。”
“好,来两只!”眼镜老师掏出两个一角的,递过来,明芳接到手里,找不开。
“该找你八分钱,可我找不开。”
“我买一只,我也要一只……”几个学生纷纷从口袋里掏钱买,剩下的三只很快卖完了。
明芳给眼镜老师找了钱,顺顺利利将三角钱装进口袋,兔皮加五香麻雀,今天她得了八角。
有二只麻雀白送老头了,明芳心里盘算着,到家就跟娘说,七只麻雀,一只卖七分钱,共卖了四角七。卖兔皮的五角上交给娘,这三角自己收着,就说卖麻雀的钱,她擅自作主买了白面。
她得给自家房顶的那些白面找一个露面现身的正当理由啊!不然过年的时候,为吃上一顿白面饺子,娘又得出去跟大玲婶家去借。
林场变成了柳明芳的小金库。她每天吃罢午饭,急匆匆背着筐子奔林场,先下好套索守株待兔,再支好筛子逮麻雀。套索下好后,林老头会时不时过去看看,一旦逮到了兔子,老头会帮她捡回小屋收好。
明芳也不贪心,每天扣几筛子麻雀逮十多只就行。麻雀处理干净再油炸挺费事的。
逮完麻雀,明芳为林老头针灸治疗老慢支。
老头吃了她给的药,见轻了许多,已不那么剧烈咳嗽,气喘也好多了。老头每天在林场各处转悠,看着这片国有林场,是他下放改造的任务。尤其冬天,更费心,不能让附近来此拾柴禾的村民偷伐树木,更要防着有人抽烟啥的引起火灾。几千亩的林场一旦发生火灾那可不得了。
明芳逮麻雀的时候,不经意间还有了一个新发现,她在一个阳坡上发现一种叫地黄的药材,在周围一找,地黄还真不少。
前世医生的她,自然知道地黄的药用价值。其实地黄在田埂,河坡,闲散地边到处都有,春天开着紫粉色喇叭状小花。只是村民们不大认识,没人留意到它而已。
明芳从老头那里借了一把小镐,跑去阳坡刨地黄,林老头帮着她捡,功夫不大二人刨了半筐头。
哈哈!又一个生财之道!
明芳望望筐头差不多满了,直起腰身,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哎,这林场果然到处都是宝啊!”
林老头手里捏着一块地黄问她:“小鬼,这东西真能换钱?”
明芳笑着点头:“伙计,这地黄是咱俩挖的,等卖了钱,我给你打酒喝!”
林老头双手叉腰,爽朗地大笑:“好啊!好久不喝了,我还真馋了。”
“您的气管炎再好些才能喝。现在我可是你的医生,能不能喝,什么时候喝,你得听我的。”
“哈哈!”面前这小丫头居高临下的口吻,惹得老头大笑,“好好,小鬼,我听你这位保健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