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徐若游不断的寻找话题,甘茗则随意应付,像涟漪,谁也近不了谁。
散席后,甘茗匆匆跑回房间里,靠着门,心好像要蹦出来,她似乎知道了些苗头,但她不敢往下想,那样心惊的事。此后,徐若游就常到甘家拜访,甘茗也渐渐印证了心中猜想,但她想起那天宴会上,若虚的大嫂对徐若游的评价,又放心了些。
“爸妈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甘茗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直到有一天,甘太太小心翼翼的提起了这事,甘茗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问甘太太道:“妈知道徐三少爷是什么心性么?”甘太太顿了顿,好言道:“妈知道,他喜欢喝花酒。但是人家也表态了,只要你肯嫁过去,这些坏习惯一并改了,你就放心吧。”甘茗打断她道:“所以你就答应人家了?”甘太太极不自在的说道:“这哪里是我能做主的呀,是你爸爸和徐家老爷定下的。”甘茗脸一沉,放低了声音说:“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也要答应。”甘老爷从门后走了出来,“你是甘家的女儿,要顾及甘家的颜面。”
甘茗失笑,笑他们荒唐,也笑自己像一个下错了注的赌徒。什么甘家的颜面,不就是你一个人的颜面吗?
她摇摇头,没说一句话就上楼去了。第二天起床时发现门已经被锁上,就连内卫的窗户也被封了起来,只留下一个送吃食的小洞,房间里的书也全被搬走了。一夜之间的变故还真是大,她被软禁了。他注意到自己床边有一点烟灰,仔细的嗅了一下,便觉得头昏,想来就是这个东西叫她睡了一夜的好觉。甘茗并不打算妥协,她发现房中还有些白纸,一盒铅笔和几块橡皮。至少,还可以作画来打发时间。
甘茗一直没有同外面讲过话,她只是绘了一幅又一幅徐若虚的画像。有笑着的徐若虚、沉思的徐若虚、懊恼的徐若虚……能画的她都画了。自然她也不只是绘图,甘茗粗略的估摸了一下情势,永久地拖在这里是不可能的,既然他们选择软软禁她,必然还有更强硬的手段,她早就不记得自己在房中呆了多久,等到画完最后一张白纸,她敲了自己的门。
“三小姐有什么吩咐?”门外的女佣问她道。
“放我出去,我想清楚了。”甘茗冷冷地说道。
女佣自然不会马上开门,她要先去问问甘太太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匆匆跑上来开门,只是没想到甘太太也在门外。
甘茗看着甘太太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想清楚了。”
甘太太听了自然也十分高兴,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我们最温柔听话的孩子。”
甘茗扯出一丝微笑,说道:“谁叫我是甘家的女儿呢。”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像过节一样。
一天,甘茗伏在甘太太的膝上,低声说道:“妈,我马上就要和若游结婚了,我想去和若虚告个别,就当是做个了结吧。”
甘太太抚着甘茗的头发柔声说道:“傻孩子,他在那头,你在这头,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的。”
甘茗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可是如果不和他做个了断,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地和若游在一起的。”
甘太太知道他这个小女儿素来温顺老实便也没有多想,赶忙应道:“好好好,那妈和你一块去和他好好道个别。”
甘茗含着泪,问道:“妈是不是不相信我,怕我一去就不回来了?”
甘太太被甘茗这么一问,顿时慌了神,她知道甘茗是最规矩听话的,而且她与若游相处的也很不错,但自己就是有那么点担心……
“都依你,都依你,妈只是担心你害怕那些地方,没有别的意思。”甘太太连忙答应了。
甘茗抽抽搭搭地说道:“妈放心,我呆不了多久的。”
第二天,甘茗穿上了初见徐若虚时的旗袍,外披了件风衣,已经深秋了,早上格外冷些。她还戴了祖母给她的点翠簪,簪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与徐若虚之间确是还有些未了之事。
甘茗买了些花,轻轻放在徐若虚的坟前,她站了起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终究还是湿了眼。她开口,用最清脆声音对着墓碑说道:“徐若虚,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爱你。”说罢,嘴角扬起明媚的笑,而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快溢出来了,说起来是极不协调的,但看着却似含露花。
甘茗笑着,甘太太果然还是不了解她的。
早课的钟声响了,天空虽是灰蒙蒙的,也比先前亮了许多,深秋的早晨总是有些冷的。
甘茗这盏茶,到此算是饮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