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部的员工，二十多岁的杉原，穿着男士TM制服，替刚成年的堀奥取下接收器。
18岁的堀奥躺在高高的单人皮床上，从试用中醒来，杉原立刻扶起。
“觉得怎么样，一下子体验15年的人生，不难受吧？”
“不是说有两条轨迹吗，我只看到一条，”堀奥垂下眼皮，无趣的摇摇头：“另一条呢，是好的吗？”
“你是第一次试用，没有人为干预的支线，不会出现分叉轨迹。”
“哇，那我长大以后也太惨了，老婆死了，还要做斗争？好累啊！”
“可至少有个大无畏的妻子和爱你儿子。”
“算了吧，我还不如别遇见她呢，大家都相安无事多好。”
“既然你不满意这样的未来，我可以送你去优化部，那里能修改你的人生轨迹。”
“不会要收钱吧？”
“这是你第一次使用TM人生试用报告，当然是免费的。”
“这可是你说的。”
“你只要签下这份协议，会有优化部的人带你去。”
年轻的堀奥看了眼，《人生试用报告》的烫金文字，嵌在一个褐色文件夹上，翻开后一张纸，写明某年某日已经使用了免费试用的机会，对试用和优化全程保密。
堀奥接过笔，在文件上写下姓名：“你们之后会把试用跨度从15年缩短成30天啊。”堀奥这些信息是从方才的轨迹中看到的，拿着曲面屏的杉原也看到了。
对方轻笑：“这已经是第四次改动了，80年前的跨度可是50年呢。”
“那我刚体验里的是真的吗？时间差一死，我们的世界线会断？全部人都玩儿完？还有虫子真的会吃优化部的人，那15年不是.....”
“嘘，无论真假，你都不该再继续提及了，要遵守保密协议哦。”
堀奥点点头，他仍旧年少轻狂，不谙世事。即便是成年，仍是注重自我感受的年龄段，不能想得更深。那样的年纪，做决定直接简单。
堀奥跟随另外一个优化部人员，离开了试用部。
杉原把这次搜集的轨迹资料，整理好几个关键点，发送给试用部负责人。
负二层的会议室上，试用部负责人正和三位创始人开会，与会的还有优化部和暗室的人。
优化部负责人冢本发言：“现在15年的跨度修改成30天，会不会太少了？”
“当然不会。”试用部负责人顺着冢本的话脱口而出：“刚才已经有人，给出未来的答案了。”
创始人之一慢吞吞的问道：“这个跨度验证过了吗？”
“没有引起骚乱，未来世界接受30天的跨度。”
定下后，会议的第一个议程结束。
冢本想讨论提前从负六层释放兄弟的事情，却被创始人严词拒绝：“你的兄弟坚持的时间越长，他的后代安全的可能性越大。”
“可是你们不能一直就让我们两家十年五年的轮替？”
一个说：“我不是为了TM放弃了后代吗？”
另一个说：“我的子孙身体不好进去也帮不上忙，病历单你也看了。”
还有一个找不到借口：“总要有健康的人继承管理TM，我的后人智慧卓绝，去看时间差大材小用。”
冢本紧捏拳头，他没能力去强制实权的创始人，又不想让世代坚持“维系世界延续”的任务就此断送。自强和自私之间，他只能选择前者。
沉默良久，试用部负责人立刻提出第三个议程：“根据未来轨迹描述，时间差之后的休眠时间里，会释放腐蚀性气体。负五层变成隔离层，负六层被封闭。”
创始人听到话题转换，略显轻松：“原来是睡眠状态释放的，让在里面的人，别让时间差睡太久。还是得把负五层修成隔离层，不然我们三，哦，还有冢本，我们待的负四层会受到影响啊。对了，负六层也限制人员出入。”
“那我哥不是更加没自由了？”以前留给看守虫子的，至少还有个负五层，用来居住和休息，按照新要求，负五层会被填满铅板，只留负六层楼梯一个入口。
“没办法。这样，你去负五层见见你哥，再过几年他就出来了。”
冢本去了负五层，在一间只有个换气空调的土灰色房间里，一张铁制的长形桌边的长凳上坐下。
这里已经在装填铅板，他哥从门口进来，身上是脱了一半的防护服，脸部皮肤已经有些明显收缩。
“他们跟我说了，要把负六层封起来。这样也好，我多怕那种气体会伤害到你。”
冢本闷声没说话。
“小子，别自责了，我可不是替你来的。哪怕没有创始人约定那回事，我也不会放弃拯救世界的机会。”他哥举起右拳，伸到冢本面前等待回应，两兄弟的双拳碰撞一下：“总有人要做出牺牲，保重。”
堀奥坐在优化部的一个分室内，一位女性操作师，熟练的滚动着模拟器，按下每个时间节点。
“19岁上大学，你要换学校？”
“对，给我改成另一个，别遇到一个叫文琪的女生。”
“还有哪里要修改吗？”
“后面有没有其他轨迹，比如来TM上班之类的？”
“改掉学校的关键节点后，我看看......不会，没有来这儿上班的支线。”
“那行，我还能改其他的？”
“是的。免费试用能改动节点是三次，情感、生活、工作；涉及生命、财产之类的，才需要付费，你刚才修改的节点，虽然会影响到工作和生活，但属于情感。”
“我能以后再来改吗？”
“只有本次免费哦，下次来，就是收费的人生试用报告了。而且现在可修改范围跨度是15年，明天应该就改成30天了。”
年轻的堀奥一阵苦恼，抱头思索。
女操作师笑了笑：“我可以给你修改意见的。”
“真的？”
“对呀，告诉我你的要求就行。”
“我要工资很多的工作，家庭美满的生活。你一定不想听我刚在试用部，看到的人生轨迹，那叫一个悲状。”
操作师立刻调出新的节点：“这里，23岁毕业后，你会因为嫌路太远，放弃了一家上市公司的工作。我帮你改成，去上班了好吗？”
“你确定这样更好？路不会真的很远吧？”
“你放心，这家公司在你过试用期后，会给你安排免费住宿，坚持两个月，可以吗？”
“如果我放弃了，会怎么样？”
“据我了解，这是最好的节点了，如果你放弃，之后一家公司会压榨薪水，你待了两年半；第二家工作半年资金链断裂；第三家公司你所在的项目组被取消，一年半后被迫离职，然后.....”
堀奥听着一连串更悲壮的工作历程，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坚持坚持，这个节点就这么修改吧。”
“好的，修改完成。第三个节点，生活状态，你会在这一家上市公司的第三年，一场联谊会上，碰到一个叫莉丝的女生，她———”
“莉丝？我可以看她长什么样吗？”
女操作师颔首点头：“可以啊。”
模拟器显示屏上，出现的那个叫莉丝的女生，正是堀奥在试用部轨迹里看到的。
“她在......她在TM工作吗？”
“这需要调用她的人生轨迹哦，除非是家人关系才可以看。”
“我不修改这个节点，算不算她名义上的老公？”
女操作师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给堀奥调取了莉丝的轨迹：“她的工作节点是，十三年后，”女操作师调出莉丝的人生轨迹：“她那时会进入TM，两年后升任试用部负责人。你们生活状态挺好的，上市公司总监和TM部门负责人呢，儿女信息看不到了，超出15年跨度。”
堀奥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和TM扯上了关系：“生活节点修改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个吗？”
“是的，如果修改的话，你没有去联谊会，然后在一家餐厅独自吃饭，遇到一个叫文琪的女孩。”
堀奥叹了口气：“我的生命里只有这两个人吗？”
“有的未来，可能是注定要来吧。”女操作师随口说了句堀奥在试用轨迹里说的话。
“不改了。”
得到堀奥的回答后，优化部的环节结束，将15年的【优化攻略】发送到堀奥手机。他就可以依靠这份东西，完美的度过15年“设定好的人生”。甚至不用担心别人的轨迹，会影响到自己，因为优化部会完全按照先来后到，避免撞车，把时间线安排得稳稳妥妥。
他遵守协议，没把什么15年、30天，时间差蚕食、手环之类的信息告诉任何人，包括刚才对自己无比友善的女操作师。
年轻的堀奥出TM门外，正门面前站着的人，他进去时还没那么在意，出来反倒引起好奇。
那是一个沧桑的裹着玫红纱巾的女人，她牵着一个一两岁的小男孩，站在TM门口不远处，举着一个纸牌，上面写着“放过时间”之类的字。
堀奥对试用部的轨迹还有印象，他认为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十五年后站在这里的少年。
“你好。”堀奥收好手机，走到妇人面前与她说话：“你们为什么要站在这儿？”
“我......我不能说......”
堀奥瞬间有了一个猜测，这对母子或许就是冢本哥哥的家庭，他们反对TM就有了合理解释；而不能说，也有了解释，否则那位少年就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他没再继续问，不能说的秘密，如果没有能力藏住，就别去掺合。
堀奥走离TM区域后，他的父母在二手皮卡里等着，车上放着一个铁架，焊铁之类。
“拿到优化攻略了？”他母亲赶紧开车门，把堀奥迎进去。
堀奥拿出手机晃了晃，母亲十分欣慰：“长大了，能独立做成事了。”
“那还用说，我是谁家儿子啊。”
老父亲听了很开心：“行啊，吃大餐去！”
堀奥看见有个礼物盒，十分开心：“我的成年礼物？！”
“你爸给你亲手做的。”堀奥迫不及的拆开，母亲也劝不住。礼物盒里面放着一个挂饰，铁质片状，上面写着“成长”，手工打造但还是精致。堀奥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没法想起来具体。离开TM后记忆也有点模糊了，或许是刚跑得太快。
“喜欢吗？”父母异口同声的问。
堀奥笑出声，挂到自己胸前说了句“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