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地面还是湿的,雨不再下。
吊水也没让我好过多少,身体的疼痛感虽然过了,可是左手的针口有点疼。护士提醒过,说是点滴里加了钾的缘故。
没舍得花钱坐出租,也没有大吃一顿的胃口,只想着随公交一路晃回家,然后狠狠睡上一觉。刚到小区,就接到老同学的电话,他执意要来看我。
“刚我去医院你不来?现在这么起劲?”
“你就让我惺惺作态下,很久没这么虚伪了!”
我真的说不过他,只好任他“虚情假意”的来到我的私人领域。老同学没带什么问候礼,而是带了个大帆布袋。
我一把他放进屋,唰唰唰搜罗起我的衣物、盥洗用品。我没力气阻止他,就随便造作罢,我放弃抵抗了。
“走,去我家。”老同学拎着一大袋子乱塞进去的物件,气喘吁吁的叫唤。
“怎么闹得要私奔一样?”
“你不是病了吗,家里炖鸡汤了,快起来,走走走。”他一边挂着帆布包,一边抬着我往前门出去。
“去你家可以,汤我不喝......”
“没毒,我都吃两天了,一点事儿没有。”
呃......如果有一天我食物中毒,肯定是他干的。
老同学因为要照顾生意,他租的房子离麻辣烫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老同学租了一间20平左右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独间,可惜隔音不是很好,装修一般。这小区是搬迁房,很老式,有点破败,胜在价格还算得上便宜。
他把我安排在卧室,自己住在客厅。见我没什么胃口,替我熬了白粥,所谓的鸡汤倒了。
吃过一遍药实在熬不住,躺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向阳的窗户早已染上静谧的黑夜。身上盖了被子,我也是大汗淋漓,但精神好很多,头不再昏昏沉沉。
侧过身看到床边放着一盏暖黄色小台灯亮着,我爬起来去找老同学,他正在客厅写信。
沙发和玻璃茶几桌一般高,他为了写东西,蹲着背靠沙发。客厅的吊灯光不足,他在那张信纸上书写时,眼睛几乎贴在上面。
“你还真写信啊?都9102啦!”9102是调侃2019年的意思。
“醒啦?”他见我走过去,把没写完的信折叠好,收到放在沙发上的黑色运动背包里:“想吃点啥?鸡汤?”
“不用了,我得洗个澡,全身都是汗。”
“热水有,衣服在这儿,”他把帆布包从角落拎出来丢给我:“沈哥,我仗义不?是不是感动的汗流浃背?”
“谢谢啊。”
我洗好出来时,身体轻松不少,老同学躺在沙发上,看壁挂电视的网络直播球赛。
我凑过去,他自然的让出一个空位。
“什么比赛?”
“欧地区杯,伊斯坦布尔对战利格诺曼底。”他面无表情的回答:“快结束了。”
我的出租房没他条件这么好,已经很久没看过直播,那里的网络非常不稳定,尤其到了晚上,连个网页都打不开。一般都是用手机,开流量解决一切网络生存难题。
我向他说明了生病缘由,本来想把幻潮的故事分享出来,因不能提及麦食客听到的故事,我只是大致描述说想写个小说:一个“相异的世界”,那里的生灵,由人类幻想而出,会因为人类死去,而诱发“蓝雪”,使生灵丧生。
他一下子就起劲儿:“挺好啊,写吧,我拿身家性命赞助你!”
“身家就够了,不用性命!”
“我给你提供电脑!你要什么系统的?”
我就这样,变着法儿的给他说了肖旭飞的故事。他希望故事的结局,一定得是“关红”(于蓝)从“异世界”(幻潮)找了“张翔”(肖旭飞),然后结婚蜜月旅行30天!
老同学是乐观的,我应该也那样,别被想象中的压力打击,比理智先崩溃的是心境,如果当初N报那件事发生时,我能像他那样放宽心处理,或许就不会过得如此落魄。
病好第二天,我准备再跟老同学请个假,去麦食客餐厅“兼职”。却不想,他先开口央求我一件事。
“我有个,不得不去的远行计划,所以想让你帮我看下店。”
“去哪儿,要多久?”
“塔什么的,名字记得清了,反正还挺有艺术感一地方,去多久,看心情吧。这铺子我盘了一年,你要是不想看着,或者有新工作忙不过来了,就和房东解约吧,合同上有他电话……”
老同学从他运动背包里拿出一份纸质合同,顺便还递给我两封书信,密封着,一张写着我的名字“沈格”没贴邮票,另一张写了地址贴了邮票,但没写收件人。
“还有这个,如果我三年都没回来,这信你就拆开来看,第二封就按上面地址,寄出去。”
“你到底干嘛去啊?三年!卧底吗?”
“不是跟你说远行嘛!去什么塔什么玩意儿来着……”
最后他答应我一路上一定会保持联系,我才勉强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送他去火车站,最便宜的一趟,去南京的火车,据他说到地还要汇合同去的其他人。
火车走后没多久,他又打来电话,说他租的一居室快到期了,房东来赶人的时候,让我替他收拾残局。
我正想凶他,他又说作为报酬,麻辣烫店随我处置,可以按照我的设想改头换面。
于是我反而跟麦食客餐厅请了个长假,花了一星期时间,把麻辣烫店改成“书吧”——客人带着书前来阅读的地方,只提供白开水;早十点到晚十点,一元一天。
为了省钱,装修都是我自己捯饬,才会花那么长时间。样式很简单,姜黄色墙面,地板天花板缺钱没换,六张方形折叠木桌,十二张配套的折叠椅。
把之前收银的台子改成了服务区,上面放瓷杯,还有刷具。我给自己准备了高脚凳,样式很像麦食客餐厅那种,不是刻意模仿,只是那种样式本就普通。
这个设想大学时期曾和同学们提过,那是不考虑营收效益只考虑梦想感受的岁月。我现在付诸实践,只是单纯想试一试,满足过去一个空想派的梦。(毕竟我的行为也是被金主默许的,当是消遣也不为过)
“共享”的概念很火,干脆就把“牌匾”写成了“一起水吧”四个大字,下面小行黑字说明收费和服务内容。
第一个客人是对面的岳雅,她说她分手了。饭馆生意不好,和厨师男友吵了一架,一生气就把厨子男友辞了。
她问我老同学去向:“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去什么塔旅行去了,和别人一起。”
“他电话一直不通,我以为故意避着我呢……”
老同学有什么好避着岳雅的,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在躲你?”
“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岳雅继续问着,似乎没听到我在问她的问题。
“该回来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我对她态度不是很好,语气强势,倒不是因为她的得罪过我,只是觉得一分手就来找“备胎”的人,这种行为我不能认可。
没得到答案,她直接走了。
过了两日,岳雅也不再开小吃店。她把店店盘给一对老夫妻,离开了。给老同学发信息汇报,他也只是回复个“知道了”便不再过问。
“水吧”没真正的客人来,干脆免费给环卫阿姨大叔们当作休息之所。
我开始刷简历,得找一份稳定工作,人生没到无可挽回,就能重新开始。
2019年7月5日,中午十二点刚过,我在水吧闷头看招聘信息,一个人双手扒在我的吧台桌,两眼放直的盯着我。
“你今天能来吗?”娇嗔的央求语气,但中气很足。
那女生中长发,微卷;泛灰色;前额蓬着刘海;穿着和“学者”一样的制服。
我瞬间理解了她所说的话:“今天...可以吧?”
“那记得来啊,晚上8点,”女生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在异性面前都没一丝矜持,大大咧咧的着实率真:“路你认识的哦?”
我点点头,她走出门后突然转身回来悄悄问我:“你没把听来的事,说出去吧?”
“应该是......吧?”间接地算不算,暗示的算不算?我的底气有些不足:“你这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晚上安排给你的客人,据说挺神秘的,他不喜欢的守不住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