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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脑海有条鱼(八)

幻潮是现实世界人的执念幻化而成,因此它大到无边界,出入口尽管只有被红雨淋透的那一处,可那道门却不单指向一条路。路行师根据要去的目的地,指引一个降落大概位置,究竟落在何方,谁也不清楚。

肖旭飞穿墙而过时,差点惊愕得晕过去,鲸鱼一直在脑中吹嘘,晕了就看不见精彩瞬间,他才强忍着挨了过来。

过程不长,和跳水进铁墙那儿差不多。环绕着肖旭飞的白闪闪光束把他带来这片寂静的山林。

光辉散去后,肖旭飞的身体实体化,脚尖先着地,落的地点是个山头高处,能看得见坡度平缓,有着一片深色树林,那些树植群落长得笔直,间隔很大。这儿的周围环境不像方才外头那么亮,但也不至于暗夜一般。待站稳脚跟后,他抬头看了眼前的光景。

天空此时如同极光,三层混合互相叠加的云彩,黑红绿互相配合流动,丁达尔效应下,能清晰辨别透过云彩的金色光束。一只长着翅膀的念兽在云层下翱翔,虽然看不太仔细,但估计是只翼龙,肖旭飞在一期科普杂志上看过翼龙的介绍。总不至于是蝙蝠吧,那也太跌幻潮的份儿了,肖如是想着。

“这就到了?”光线较暗,他跺跺脚,有点硬,估计踩在岩石上。

“这和我出来的,不是一条路呐~”鲸鱼郁闷。

“路行师指错路了吗?”

“不太可能啊……”

“现在已经是幻潮里面了吧,”肖旭飞说道:“那你怎么还不出来?”

“你得把我送回家吖,我又不认识路,好人做到底呐~”

“我也不认识啊,还有我怎么出去啊?”

“你不是有手绳咩~”

“这个手绳,”肖举起手晃了晃,心想这东西真丑,戴手上更丑。肖尝试拆下来研究,可无论如何也拆不开脱不下手:“你知道怎么用吗?”

“会不会跟指南针一样呀~”

“指南针?”

肖旭飞决定试一试,他伸直手臂,举过头,和身体平行。

“有反应吗?”

“指南针,不是避雷针呐!”

肖意识到自己理解失误,尴尬的收回胳膊。

“哎,边走边试吧。”肖沿着坡度往下走,往山林里头去。踏出没几步,他就感觉到脚下土地的质感有了变化,方才是硬邦邦石块的感觉,越走越松软,软到怀疑是走在席梦思床水床上。

忽然脚下震动,吓得肖旭飞赶紧回退十几步:“怎么回事?”

刚走过的那块土地动了起来,慢吞吞的翻出软软的一整块地皮,黑黢黢的地表睁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

“什么鬼?”肖可没料想到地面居然也能成为念兽,是哪个人幻想出来的奇葩设定。

“是地痴,幻潮最古老的念兽之一呐~”

“它翘起来,是想吃了我吗?”

“它什么都咬,会有点痛,但你也不用跑,它不能移动也不会说话哟~”

“最古老,是原始人幻想出来的吗?”

“应该是吧~而且只要它趴下,红雨都没辙哟~”

“bug生物,惹不起惹不起......”

肖旭飞绕着地痴的血盆大口,小心翼翼地挪到边上去,地痴眼前没瞧见东西,缓缓的放下地皮。

肖见地痴没了动静,正准备离开,突然就看见一个矿泉水瓶大小的念兽飘荡过来。

那个小东西有个正圆的小头,比扁圆的长身体要大,通体青色、半透明,有几根亮白、细枝交错的经络在体内,没手,但有两个小圆球模样的团子在地表前后游走,是脚丫子。这小东西的眼睛就只有黑豆大小,压根儿没看路,吭哧吭哧的往前跑,发出“呼呼”的细小声音,从肖眼前经过。

“小心!”肖眼看小东西马上就跑到地痴的领地,急得大喊。

它突然停下脚步,扭头转向声音来处,两颗黑豆眼睛看向肖。地痴又翘起了大嘴巴,小东西又扭头看看地痴,地痴当即咬合,噗的一震。肖都看呆了,那小东西竟安然无恙的从地里爬了出来,呼呼的跑远了。

“吓死我了。”肖放下心,舒了口气。

“吓死鱼啦!你紧张什么嘛~”

“我以为那小东西要被咬死了......”

“不会啦~它可是念兽呀,怎么会被吃掉呐?”

肖才想起来念兽分灵只有两种消亡方式,红雨和超过时限,所以那小东西自然毫发无伤。

“糟啦!!!”鲸鱼突然大喊。

“什么什么?什么糟了?”肖惊魂未定,又被吓了一跳。

“刚刚那个,是粒仔呐!!!”

“那个小东西叫粒仔啊,样子是像发霉的米粒儿。”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跑吧,跑出这个地方呐!”

“怎么了?”肖旭飞不明就里,只好慢跑起来。

“再快一点,不然来不及啦!”

“往哪儿跑啊?”

“手绳,看手绳呀~”鲸鱼明显也着急了。

肖旭飞举起手绳,完全没任何反应,他按照之前的思路,把绳子当作指南针,变换着方向在半空左右挥,果然,挥到右前方时,手绳闪耀起紫色的光芒。

“是这样吗?”

“再跑快一点呐!!!”

肖随着手绳闪耀的最亮的方位,拼尽全力跑去。

近三分钟,鲸鱼没说其他话,只是催促快跑。肖旭飞力气渐失,没缘由的奔跑,更降低了他的耐力。汗水浸透了他穿在飞行夹克下的米色薄款卫衣,眉毛上滑落的汗水,让他视线模糊不清。

终于,跑出这片山林,到了山腰处,鲸鱼说“没事了”肖旭飞才敢停下来。

鲸鱼大喘了几口粗气,肖旭飞心想,你又没跑,还喘,喘什么气。他瞧见块平地,二话没说就躺下了。休息几分钟,才缓过神,坐起来,把外衣脱了,擦擦汗,揉一揉腿肚子。

本想立马问鲸鱼怎么突然让他跑,隐约瞧见了山下不远处,有一片红光。

“那是个小镇吗?”

“应该是哟~”

“我要喝水......”肖爬起来,腿还乏力,只好慢慢走,边走边问。

“为什么叫我跑呀?粒仔是坏东西吗?”

“不是喏,但是那个地方不能呆喏~”

“蛤?说清楚......”

“你看看兜里的珠子就知道咯~”

肖旭飞咽了咽干巴巴的口腔,从裤袋拿出装在布袋中的白星珠,份量没变轻,可是一打开,肖立刻就懵了。

“这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白星珠大部分都变成了浑浊状,几颗珠子已变得有些淡蓝,只剩下少量完全透明。简单来说,肖旭飞能呆在幻潮的时间,被大量缩短了。

“粒仔的行动很慢,可是刚才那地方,它速度很快呐,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这样呐,极速山林呐~”

“极速山林又是什么东西?”

“幻潮的自然地貌,为了方便慢型的念兽生活而出现的呐……”

“所以我们在那儿,时间就被加速了?”

“是啊……”

“又被坑了。剩下这点时间,还够我回去吗?”

“不知道……”鲸鱼哭了起来:“对不起呐~”

“别,别伤心了,先去镇子里吧,说不定其他人,分灵管他什么生物,可能有办法......”肖实在见不得哭,无论是于蓝那日自责的泪眼,医院病人别离的痛泣,还是现在鲸鱼的哭声,他都受不住。

鲸鱼抽泣了一路,他们走近镇子,一种违和感袭来。

违和感就在,建筑物的设计完全没有统一,前面一排屋子还是两层现代小洋楼,第二排十几栋却是砖瓦泥墙,再往后更是夸张,山洞、船坞、草房。规律倒是有规律,可实在不能理解这个镇子的住户,是如何考虑协调感的。

唯一和谐统一的地方,就是那片红光。肖在半山腰看到的红光,是由此处的霓虹灯和红灯笼共同构成。无论怎么样的房屋,里面住着怎样的人,外观的照明灯具一律红色。

“去哪家?”肖旭飞选择困难,屋子外面又都没主人看着,随便敲一家,很诡异也不礼貌。

“你,你看着办吧……”鲸鱼轻声说道,它都害怕。

肖做不了决定时,只得继续往前走,越走越深,他才意识到脚底的路面都是不同的。小洋楼前是水泥路,草房前是土路,船坞前是水洼,他看着地面走了一段,分界很清楚。忽然,他的脚落在了青石板上,红光下虽然看不清路面情况,但那石板上一点点黑色,想必是青苔。

肖旭飞扬起头,果然和自己猜测的没错,眼前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竹屋,门前的红色灯笼上写着一个“酒”字,大门开着,从里头流淌出暖暖的黄色烛光。

尽管前方还有几排建筑,或许还能有某个科学家幻想的未来飞船,但肖旭飞挪不开步子了。2007年的《青花瓷》,他可是借了亲戚的mp3循环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这屋子让他一下子脑海中回响起旋律。

鲸鱼没有主意,随着肖旭飞的直觉,走入这竹酒人家。进门后,里面并无一人,两三张矮木桌子,地板上铺着一层榻榻米式的软垫。桌上面没有菜,各有一坛子酒。几面白色薄纱帘,垂在门厅中间,将室内前后一分为二。

“躲雨的么?进来坐吧。”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薄纱里头传来。

“我,我是......”肖旭飞正想回话,白纱被风掀起,他也在此时看到了里面的女子,横坐在窗框上,那窗离地不到半米,窗框很大,外面远处似乎闪过一道雷光:“即来是客,桌上的酒随意.......”

肖旭飞就此不再走近,选了一个矮桌,盘坐。风又掀起了白纱,越发频繁,肖看得更为真切细致。

女子一袭红色缎衣,该是遮住腿部的红绸滑落在双腿的两边,小腿外露,左腿微拱高出,右腿平放,赤脚。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吊顶的烛光恰好能照耀到那儿:“起风了,雨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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