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看着无财道人将面具取下,正是那日在千山岭见到那红袍少年。
他握紧双拳,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迸出鲜血,强忍怒气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程霜儿看着老七的伤口,忍不住心疼道:“不能再用力了,你的伤口...”
老七近乎疯狂的向程霜儿吼道:“不用你管!”程霜儿连忙住口,呆立一旁。
这时江红却笑道:“你现在可欠我两声谢谢。”
老七深吸口气缓缓问道:“酒鬼无财呢?”
只见江红舞了舞手中的断剑,指向地上的剑鞘笑道:“你难道认不出这剑鞘?”
老七的手开始发抖,咬牙道:“你杀了他?”
江红漫不经心的道:“你说呢?”
老七听后就闭上了眼睛,似又从新镇定下来。
江红疑惑的看着老七,心里很清楚他现在一定气得发疯,可发疯的老七有谁见过呢?或许程霜儿见过,所以这时候程霜儿说话了,她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望向江红犹如看一个死人:“如果你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
江红不解:“来得及什么?”
程霜儿摇了摇头:“当然是来得及活命。”
江红笑了,程霜儿怎么也不相信此刻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江红看着老七:“我这人什么都相信,只是不信我会轻易的死。”他的话刚说完,便愣住了。因为他发觉老七整个人的气势较之前所见略微不同,这本是高手之间独特的感应,这种感觉无外乎可说是一种凌人的气焰,不由质疑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老七的确已气得发疯,因为本将是他手刃的仇人被别人抢先一步,而且还被杀了两个。这两人,在他的心里,不知想尽了多少方法让他们痛苦的死去,但现在他们无疑死在太容易也太轻松,这一切只因眼前这个人。
江红不禁感觉到之前自己与老七较量的只是分胜负,而现在却是决生死。
老七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老七却带有一身凌冽的杀气。一个从未杀过人的人,要怎样才会有着这样一股气势。江红不清楚,程霜儿也不清楚。但他们两个唯一清楚的是,如果此刻的老七要杀人,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活不成。
程霜儿看着这样的老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江红也跟着叹一口气。
程霜儿叹气是因为看着这样的老七心里难受,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总是遥遥看着老七去到那个地方,衣着光鲜的进去,衣衫褴褛的出来,并且每一次出来都会养一阵子的伤,自己总是害怕,害怕突然有一天老七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江红叹气则是为了自己,因为他发现就如今这种情况之下,自己不死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听程霜儿的话。
容不得二人多想,老七已然睁开了他那双没有任何血色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盯着江红正慢慢走将过去,每一步的走得相当缓慢,似乎将要把大地踏碎。江红感觉自己开始出不了气,那每一步都似踏在了江红的心跳上,他索性扔下手中的短剑,向老七而去,奔走如风。
他们一快一慢的相对而近,江红的身形越来越快,眼见将要撞上老七时,一掌击出,依旧是那令人无可抵挡的一掌,不过江红却发现身前的老七竟然不见了,因为他已经出现在江红的身后。江红竟然没能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根本来不及思索,就感觉到背后缓缓一掌击来,他已经可以想象出老七那一双淡漠的眼神正看着自己,就想程霜儿一样的眼神,宛若看着一个死人。这一掌无疑是无比绝情的一掌,这一掌能要江红的命。
江红大喝一声,强行收回之前击出的那一掌,随即踢腿摆胯,伸出左掌硬接住了老七那看似柔弱的一掌,江红很清楚自己这一掌的威力。料定老七接不下这一掌,但就在江红的内力碰撞到老七的时候,老七再一次诡异的从江红的眼前消失了。
江红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恐惧感油然而生,他不信世上的人会有这样的速度,快到只凭眼睛根本看不清。
可现在无疑有了,这个人就是老七。
江红感觉颈后传来老七冰冷的呼吸,接着就是轻柔的一掌,后背一凉,然后心口处宛若被强行刺进一根钢针,然后身子便轻飘飘的像是在飞行,最后则是大地冰冷的强硬。
江红败了,再一次败给了老七。
老七一招得手,瞬间冲将过去,一拳打向倒在地上的江红,但江红却并没有感受到老七这沉重的一拳,江红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老七。
他正看着自己的胸口处。刚才那强劲的一掌,已将自己的胸口处的衣衫打破了一个大洞。
老七在看着江红的胸口后,突然间撕开了自己的衣衫。
程霜儿惊呼一声,因为她看到老七和江红的胸口处,赫然有着同样的疤痕,是剑伤。
江红笑了,那双温暖的眼睛,那样迷人的微笑,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微弱地说道:“是不是很奇怪,江辰怎么会有两个儿子?”
只见老七不断的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口中一直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江红挣扎着坐了起来,叹一口气,说道:“江辰只有一个儿子,那便是我江红。”
老七问道:“你的名字,叫做江红?”老七此时才知道这个内力强劲的人叫做江红。
江红道:“不错,江红。这名字是我师公取的。因为在那天,原本浑浊的长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老七再次问道:“你师公是?”
江红正色道:“凤凰老人!”
老七踉跄倒退两步,喃喃道:“凤凰老人,你是江辰的儿子,那我又是谁,不可能...”
程霜儿看着双眼失神的老七,上前安慰道:“你别这样,不要这样难过。”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老七却只顾自己喃喃:“她骗我,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说我是江辰的儿子。”
江红不顾上是挣扎起来,急切问道:“骗你的人是谁,她可是为了烟洲记?”
只见老七仰天怒吼一声,根本不理会江红所说,便狂奔而去,不见了踪影。
程霜儿流着泪站在那里,望向老七离开的方向,筹措着该不该跟着去,他现在心里一定伤心很紧。那自己呢?向来孤苦无依,犹如一叶浮萍。她的双眼逐渐失去光彩,忘了此刻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受伤的人。
江红在一旁笑道:“姑娘,你可知骗老七的人是谁?”
听见江红的声音,程霜儿才惊觉江红还在此处,忙拭干眼角的泪,淡淡的说道:“你已是快死的人了,还是少说些话吧。”
江红听后低声叹道:“不错,我已然是个快死的人了,到死也没能明白这些事。”
程霜儿并不理他,向着老七消失的方向去了,江红苦笑着摇摇头.
急促的破空声响起,江红艰难的伸出手来接过,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枚治伤的丹药,上面除了散发浓浓的药材气息外,另有一股的女子的胭脂气味儿。
江红笑了,像一个孩子!
一会儿,竹林深处再次传来短促而尖锐的哨声,江红艰难拍地而起,只见四个曼妙女子吹着短笛簇拥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缓缓踏林而来,宛若飞行。
江红见那男子脸上涂满女子用的胭脂,不知什么来历,只得将程霜儿给的药丸迅速拨开腊衣送入口中。
青衣男子来到江红身前,只是询问道:“药效如何?”
江红听他声音便知年纪已然不小,便道:“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推开围绕身边的女子,眼睛上上下下不断的打量着江红,道:“果然与那江辰气质一般无二。”
江红定了定神,回道:“前辈识得家父?”心下暗自运气,加快对药力的吸收,因为他知道江湖上除了有限的人之外,识得他父亲的人不是仇敌便是觊觎那本《烟洲记》。
那人并不答江红所问,只说:“再有一两个时辰,你的伤就可痊愈至六七成了。”
江红听后摇摇头:“晚辈身子向来羸弱,又受如此重伤,即使再名贵的丹药没个十天半月,怕也是痊愈不了。”
谁知那人却道:“没关系,我等得起的!”
...
天微亮,四匹骏马奔驰到紫竹林,来着正是无财道人和张故芳等人,王濛一入林便高声呼喊:“江大哥,你在哪里?”
一行人在林中奔来走去,始终不见江红的身影,顾云凡便道:“难道江红还是没能胜过老七?”
无财道人走到一根断竹旁,蹲下身来拾起半截长剑,剑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张故芳便道:“道长发现什么了吗?”
无财道人‘嗯’了一声。
王濛急忙走进,看着眼前的血迹,着急问道:“这血不会是江大哥留下的吧?”想着江红可能受伤,王濛心中一阵悲拗,眼眶里已闪出了泪花。
无财道人说道:“剑上的血迹不是江红的。”使剑的人怎会在剑上留下自己血,何况是江红。
顾云凡抢着说道:“江红的武功我们都见识过,只要小心一点,那老七绝不是他的对手,很可能是老七负伤逃走,江大哥追去了也说不定。”
无财道人看着地上的几处血迹和蜡衣,也不言语,只得说道:“我们四处找找,看看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
暗夜,有风,很冷。
老七穿过重重重宅,闪身进了一间花厅,一个身穿紫衣花袍的妇人,正看着一株奇异的蓝色花朵兀自出神。
老七一掌击碎大厅中央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向着窗前那妇人厉声喝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花袍妇人转过头来,只见她年近四十,但容貌之艳丽绝不比十八九岁的程霜儿差上半分。
她只看了老七一眼,便回转过头去不再瞧他,只是继续看着那株花儿,慢慢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她的语气平缓没有一丝怒气,但却另有一股威严。
老七红着双眼,大怒道:“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的父母又是谁?”
花袍妇人缓缓说道:“我已告知你千万遍,江辰就是你的父亲,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老七惨笑道:“难道江辰有两个儿子不成?”
花袍妇人再次将头转将过来,看着发怒的老七,一双眼睛慈爱无限,道:“江辰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你?”接着又道:“我赶往长江江畔的时候,江辰的身边就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不是他儿子那你又是谁。”
老七大吼道:“可我却见一人,他身上有着和我同样的剑伤”
那花袍妇人听后面色沉了下来,挥手间一股掌风,那朵奇异的花儿瞬间湮灭,老七从来没见过她展露武功,这还是第一次。
老七一直很敬畏她,是她将自己抚养长大,老七只得低下了头。可还是忍不住道:“你可知道凤凰老人,当日救我的人为什么是你而不是他,这十几年来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花袍妇人解释道:“他只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罢了,我年轻的时候,他的武功确实算得上数一数二,不过这都许多年过去了,江湖上很久没有他的踪迹,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老七心中依旧疑惑:“可那人身上的伤,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花袍妇人突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只听她狠狠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才是江辰的儿子,其他自称是江辰儿子的人,都是杂种,是畜生,都该死。“随即摆了摆手,说道:“下次你再见到他,就杀了。”
老七只得退出花厅,可是他相信花袍妇人所说的话吗?这妇人就是令狐夫人吗?他真的要去杀了江红吗?
花袍妇人依靠在窗台前,良久后,幽幽的说道:“去,跟着她,要是他狠不下心,你因为知道该怎么做。”
一人从花厅后面慢慢走了出来,轻声回道:“霜儿明白!”